“又、又分手了？？”曲项不敢置信。

那天晚上，曲项没跟去现场。项天歌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家。曲项本以为他俩的关系修复了。谁知道，当周一曲项提出再见的时候，项天歌却断然拒绝。问她为什么，她竟然说：“已经分手了。”

“才刚和好，就又分手？”曲项把项天歌拖进办公室，“为什么？”

“分手就分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项天歌不耐烦道，人往门口走，被曲项一把拖回来。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曲项质问，“你不是跟我承诺，一定会跟他和好的吗？”

项天歌闪烁其词。

“好，既然分手了，那我们之前的约定就取消了，对吧？那调仓还是照计划进行。”曲项拉起一张脸。

项天歌赶紧说好话，“情侣吵架不很正常吗？你就再给我们双方一点时间……”

曲项愤怒道：“天河哥忙了整整三个月，一回上海就被你强行分手。好不容易和好了，你又跟他闹分手。我看了那么多年言情小说，也没见哪个女主这么作的。小说作者敢这么写，要被读者骂死了你知道吗？”

正在这时，有人来敲门。

曲项说：“别进来！”

项天歌说：“进来！”

这两人一起开口，也不知门外那人听没听明白。她推门进来——是张红。

以前项天歌除非会客，否则从来不锁门。张红经常推门进来。

张红一进门，便见曲项把项天歌逼在墙角，一副恨不得要将她撕碎的模样。张红讷讷地退了一步，“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曲项气呼呼地说：“你自己说呢？”

项天歌倒是一点事也没有，“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红看了看曲项模样的项天歌，又看了看项天歌模样的曲项。她从怀中的文件夹中掏出两页纸，往办公桌上放，“我就过来送个文件。今天下午海芯股份开线上投资人会议，您是我司的代表。咱们这边的问题，之前会上都已经拟好了，主要涉及到他们半年报的一些财务数据，以及后续的经营计划。请您提前过目一下。要是没问题，下午就按这个提纲走就可以。”

“知道了，你出去吧。”项天歌说，她看了眼吹胡子瞪眼睛的曲项，又讪讪地补充道，“我也出去。”

*

下午两点，海芯股份召开线上投资人会议。此次会议邀请了海芯所有机构投资人及各大券商。

曲项作为金戈基金公司的代表，跟助理张红一起坐进了会议室，早早连上了海芯的视频。

这时的海芯股份，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近一段时间半导体板块的下挫，很大程度与海芯有关。一开始是华为芯片断供，大家都指望海芯，结果海芯第一个站出来说他们将尊守美国要求，停止给华为供芯。再然后是海芯也被列入美国的制裁名单，之前的表态就成了笑话。最后又是张启明出走，使得海芯高层人事变动，进一步引发担忧。

海芯股份的新闻发言人上来，对人事问题避而不谈。没用的场面话说了一堆。什么业绩符合预期，市场好转，未来营利可期之类。

“中低端市场，是目前中国芯片企业最需要关注的方向。除开高端芯片，中低端手机、监控、摄像、车载导航等等领域，都有巨大的芯片供应缺口。这些领域的客户是我们目前的营业重点。当然，海芯并完全没有放弃7纳米以下的高端芯片……”

连曲项这样的门外汉，也听懂了海芯发言人的意思——海芯将放弃高端芯片市场，主攻技术含量较低的中低端芯片。

随后的投资人提问环节，好几家券商代表都问起了海芯人事变动，以及张启明离职的原因。但海芯发言人依然语焉不详。

“张启明先生离职，是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与公司决议无关。与张启明先生有关的问题，不妨直接去问张教授。当然，个别人事变动，不会影响公司全局。目前公司经营状况良好，技术架构也没有发生变化……”

曲项越听越是愤怒。

当初华为被美国制裁，面临无芯的处境。海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芯片企业，台积电宣布断供，大家便都把希望放到海芯身上。没想到海芯第一个跳出来说，海芯使用大量美国设备，因此无法为华为供芯。

跪得比谁都快，可惜美国并不领情。很快，又一批实体名单，海芯股份赫然在榜。

海芯的一跪，没有赢得任何好处，却招来一片骂声。同时令国人对中国半导体失望透顶。半导体公司集体暴跌。

再然后，便是海芯高端芯片技术负责人张启明出走。虽然并没有公开消息解释张教授辞职的真实原因，但是各大八卦媒体纷纷猜测，张老出走的原因，就是海芯高层的人事斗争。技术大佬往往不通人际关系，在政治斗争中只会有败涂地——这又何尝不是中国式企业的真实写照？懂技术的并不掌权，掌握权力的狗屁不通。

海芯是国内最大的芯片供应公司，行业地位极重。海芯的一举一动，都引来巨大关注。新闻一出，媒体口诛笔伐，市场对中国半导体彻底失去信心。整个半导体板块，一下被拉进谷底。

曲项越想越觉得胸闷。

如果不是海芯内斗，张老便不会离开海芯。如果张老不离开海芯，半导体就不会跌掉这个鬼样。如果不是半导体板块跌成这个鬼样，她的金戈产品就不会白白亏掉40%！

如果不是她亏了40%，她也不会向月亮大神祷告，说她要变成基金经理替天行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穿成了基金经理，那她就不会跟项天河分手。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这时的曲项，必然已经跟她的私募大佬回去见了家长，说不定这时已经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曲项越想越是气忿。他在视频会议界面上拼命点“举手”的按键。终于，会议主持人看到了坚持不懈的曲项。

“下面，有请金戈基金公司代表提问。”

直播画面转向曲项。曲项深深吸了一口气——

*

项天歌权限太低，无法进入交易室，也不能参与金戈成长的调仓。她只能坐在工位上，兢兢业业地修改她的调仓计划，试图靠她那个濒临流产的“科创101”，挽回一下金戈成长连跌不已的净值。

下午三点，收盘时间。今天大盘涨了0.5%，半导体指数微调0.5%，金戈成长净值下挫1%——感谢军工，感谢垃圾股。

项天歌又点进了金戈成长的评论区，想给基民们打打气，告诉他们援军正在路上，希望就在眼前。

他准备好看评伦区骂声一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区的基民们心情似乎格外激动，不仅没有骂经理，而且还众口一词，夸项经理是个英雄。

熊经理我c你大爷【持有】

收益率-37.01%

稳住，我们能赢

以前我以为你只有脸长得好看，原来你那美丽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伟大的灵魂！项经理，您真是公募的良心！只听说过基金联合上市公司一起操纵股价，割股民韭菜，没想到天下居然有您这样的基金经理，跟上市公司叫板，为我们韭菜代言，骂出了我们韭菜的心声。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英雄，您就是我亲爹！请让儿子叫您一声，爹！

金戈基垃圾中的战斗基【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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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风雨，云层背后是暖阳

尊敬的熊经理，感谢你为我们韭菜撑腰！您不亏是陆家嘴的擎天柱，绊导体的引路星，韭菜大棚的脊梁，中国科技的希望！割，请你尽情地割！我就是你的韭，我就是你的菜，就冲你今天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我愿永远做您地里的韭菜，天天被割，万死无悔！割割永远飞，i割永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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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终究远去，稳住才能...

上得天台万事空，但悲不见金戈红。若逢国芯终成日，公募一哥称英雄。

金戈成长助我成佛【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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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终究远去，稳住才能...

丈六金身，能变能化，无大无不大，无通无不通，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渡众生，善哉善哉！项经理，您真是当世一桩活佛！请受我一拜！

项天歌懵了。这些基民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亏了太多，所以一个个都神志不清，疯了，傻了？

这时，陆水忽然凑过来说：“项项，你有没有看今天咱们老板的直播，就是海芯股份的线上会议……”

项天歌说：“没有。”她的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陆水说：“那你快看看直播回放吧。又上热搜了。微博就有。天哪，真的是，太精彩了。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老板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只不过，这样我司算是从此得罪了海芯股份，连带着那一堆半导体公司。我们肯定上了黑名单了。以后这种投资人会议，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参加了……”

项天歌只觉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气。她哆哆嗦嗦地拿着鼠标，点开了热搜第一。

#金戈基金经理怒骂海芯股份#

一个财经视频，评论3万，转发量300万，点赞量600万，播放量1200万。

项天歌点开视频，看见自己的大脸，在画面中青筋暴跳、面目狰狞、唾沫横飞。

“海芯股份，就是一坨大粪！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真正有本事、有追求的人才被排挤，一干只会搞政治的人占着茅坑。你们占用着国家最顶级的资源，聚集着中国最优秀的半导体人才，你们干出什么来没有？那么好的牌，打得个稀烂！美国一制裁，你第一个下跪。你主动跪舔，人家鸟你没有？跪这么快，美国放过你没有？放弃高端芯片，从此只做低端芯片——只想着赚钱，只会搞斗争，凭一己之力带垮整个半导体。

“你们在二级市场圈钱，喝着股民的血，蘸着股民的泪。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听你们讲那骗人的故事。问你们内部怎么了，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问到你们未来规划，你们就铺一套场面话。就算明天我被开除，今天，我也要代表五百万被你们坑惨了的A股股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半导体的克星！A股的渣男！国家的耻辱！赶紧退市，别再祸害中国科技……”

项天歌在屏幕跟前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