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话感到大吃一惊的人,不光只有缪拉一个。在听说尤里安打开仓库,允许要脱离伊谢尔伦的人搬出物资的时候,瓦尔特冯先寇布曾经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先寇布觉得,就算这些个物资之后还能重新生产出来,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钱袋子拱手让给盗贼吧?而当时,年轻人是这么回答他的。
“反正这里也堆不下必要量以上的物资。那倒不如让他们拿去自由挥霍好了。而我们也拿不出钱来发薪水和辞职金。”
“你这个烂好人。”先寇布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苦笑。尽管身为敌人,缪拉却也不得不对尤里安的这种宽容大度心感畏惧。
“确保他们的安全这一点,我答应你。话说回来,虽然从我的立场来说不该插嘴的,但要是今后这些流亡者当中出现了协助我军之人的话,那么对你们来说,不就会成为一种困扰了吗?”
“嗯,确实是一种困扰。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甘之若饴。有些人是受到他人胁迫才如此的,而且,我们也没有权利对这事说三道四。”
缪拉砂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说:你这是在效仿你的师父杨吗?之后,他留下了一副充满好意的微笑,启程离开了伊谢尔伦。
目送着缪拉离去之后,尤里安和卡介伦聊了起来。
“将来姑且不论,看起来,眼下皇帝莱因哈特似乎还能够在个人的感伤范围内处理伊谢尔伦问题。在政略和战略两个层面上,杨提督不在了之后,对方也骤然间失去了干劲。感觉是这样吧?”
一边说着,尤里安一边啜饮着自己冲泡的红茶。
“的确如此。失去了杨威利,伊谢尔伦这个要塞对他而言,就只不过是边境上的一个小石子罢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尤里安循着自己思索的轨迹说道。
“皇帝迁都费沙,如此一来,费沙回廊将成结合新统一帝国集权的心脏。对于边境宇宙地区的开发,将从费沙回廊的四角出发,而人类社会本身的扩大,也将以费沙为中心向四方推进吧。就算没有伊谢尔伦,人类的社会以及历史的同样还是会进步。我想皇帝的构想该是想造成这样的一种状态。”
“皇帝会作这样的一个构想,嗯,或许是当然的也说不定。不过对我来说,真正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你竟然能够看清这一点。你的战略判断力真了不起。”
尤里安对卡介伦的这些赞赏点了点头,不过并不是因为肯定他的话,而是基于一种反射动作。尤里安现在正拼命地想要将杨生前所思考过的战略地图再一次重现出来。尽管结果还是只能靠自己的才干来加以判断,不过尤里安所能依赖的也只有这个而已。
“原本皇帝之所以亲征伊谢尔伦,是由于他本身的情感所导致的。皇帝之所以对伊谢尔伦回廊这么样的固执,并不是因为这个回廊当中有一个要塞,而是因为有杨提督在的缘故。”
“嗯,是这样子。杨过世的同时,皇帝也重新回归一个冷酷战略家的本份。那么,你看以后的情势会怎么演变呢?”
“这不是我们要去预测,而是我们应该要去期待的。”
“唉哟,连许愿的样子都像起杨来了。”
当卡介伦这样揶揄他的时候,尤里安这才第一次露出笑容。从过去到现在,尤里安所曾经露出的无数笑容当中,卡介伦觉得这一次最富有一个大人的成熟,不过这或许有些袒护的成分在里头也说不定。
“杨提督过去经常说,只有在伊谢尔伦回廊的两端,各存在着不同的政治、军事势力的时候,伊谢尔伦要塞才能够产生战略性的价值。”
“嗯,这些话我以前也听过。”
“现在伊谢尔伦之所以能够保持安泰,理由非常讽刺,那就是因为它已经失去了战略性的价值。当价值又重新恢复的时候,那也就是帝国产生分裂的时候,伊谢尔伦的转机还是会来的吧。”
“嗯”
“总之,我不认为事态会产生什么急速的变化。国父亚雷海尼森的长征一万光年花了五十年才完成。伊谢尔伦的转机大概也是如此吧,我们得先有些觉悟才行!”
“五十年以后,我就将近九十岁了,如果那时还活着的话”
卡介伦一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苦笑地说道。他现年三十九岁,还正值少壮年龄,不过却是除了梅尔卡兹以外,所有留下来的干部当中最年长的。
“不过,你、还有杨夫人,也都毅然地接下了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职务啊。杨夫人大概会被人说是为了让自己的政治地位具有权威性而利用丈夫的名声。而你的话呢,如果失败了当然是会遭来一顿痛骂,如果成功的话就是成功了,不过或许会让人说是因为受到杨余荫的庇佑,或是抢夺了杨的构想之类的批评吧。”
“被说成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成功。”
只有这句话是尤里安想要说的。
就这样,希望离开的人,在七月里全都离开了伊谢尔伦要塞。至此,留下来的人才终于开始了组织新政府的事宜。
留下来的人总计九十四万四千零八十七人,其中男性六十一万两千九百零六人,女性三十三万一千一百八十一人。这些女性中的大部分都是男性的家人,单身者数量并不多。在人口的男女比例上的这种不均衡完全就不可避免,而其后,这一点也将会成为一种问题。
“这肯定会造成问题的啊。男性人口多出来将近一倍的数量,就算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说,也没有半点协助那些没出息的家伙的打算。”
奥利比波布兰用带着酒臭味的声音悠然宣言。听到了这番话,尤里安也看出他似乎已经从精神上的失调恢复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