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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躺春 华欣 1825 字 2022-04-13

秋日的露水沾着寒气,风吹过,四面八方地扑在墙面廊柱,眨眨眼的功夫,眼巴前儿的景物仿佛焕然一新。

翠珠抱着一碟米糕,狠狠咬上一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就伸着脖子吞下下去。

谢夫子吃过早饭来,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翠珠这副不平不忿的生气模样。

“可怜见的,是你们姑娘虐待你了,怎么不给吃口热饭?”

翠珠扭头,瞧见是她,忙将怀里的盘子丢在一旁,拍拍手上的渣屑,接过谢夫子怀里的一掐东西。

气鼓鼓地冲屋里努嘴:“大清早的才摆上饭,就飞来了一只献殷勤的‘势利鸟’,姑娘疼我,赏了碟糕点教我出来躲清静,自己还在里头听经呢。”

能叫翠珠生气的,这府里也就冯姨娘一个了。

谢夫子朝里面瞥眼,果然看见姓赵的婆子守在外头,大小丫鬟跟过来了十几人。

瞧这阵势,说是侯府的正经夫人,也未必不如。

“她又来求什么?”

那冯氏心比天高,为了后宅权势,没少把主意打到这院子来。

今日一闹,指不定又是哭天抹泪的要讨什么利好。

翠珠瘪着嘴道:“倒不讨什么,说是昨儿夜里吉嫂子拿着后宅的对牌儿过去,姨娘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天蒙蒙亮,就带着亲手做的几样小菜,来给姑娘道谢呢。”

“这是好事啊,你该替你们姑娘高兴才是。”谢夫子莞尔,笑着道,“她若就此收敛了心性,不再作祸惹事,你们姑娘也清闲不少。”

翠珠皱眉道:“谁不盼着呢!”

“可夫子您是不知道,那位扯虎皮蒙大旗,去岁沾姑娘的光,在世子爷跟前得了两句夸奖,私下里逢人便说自己要抬身份了,保不齐还能做个夫人奶奶呢,如今不过是拿了对牌,又不是明令告身的把这府里的大权都交她。”

“她这么敲锣打鼓的来热闹一回,只给我们姑娘招灾惹祸不说,叫旁个知道去了,人家不说是姨娘自己狂妄,却要骂我们姑娘仗势猖狂,才给了姨娘作威作福的派头。”

因为冯姨娘的做派,二姑娘在府里可没少遭人埋怨。

胡姨娘脾气躁,又是良妾出身,一句话说不对付,就敢举巴掌打人。

柳姨娘虽是年轻,也没个有本事的娘家依仗,却也轻罗小扇,颇得侯爷的喜爱。

再有张姨娘、钱姨娘,这些有名有姓的掰着指头数,哪个是好惹的主。

偏姨娘糊涂不自知,再加上身边养着个捣鬼的赵婆子,无事还要惹得一身腥呢,今儿个得了体面,怕是要越性厉害起来了。

“未必就如你想的这样。”谢夫子安慰她道,“她到底是你们姑娘的生母,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只有她好了,你们姑娘以后嫁出门去,才没牵挂。”

“但愿吧。”翠珠嘴上应声,可一颗心还是忐忐忑忑地提在半空。

谢夫子面色温和,又把翠珠手里的教具揽了回来,低声道:“今日不念书,只学点茶。使不得多久的时间,等你家姑娘这边忙完了,再叫她去凉室寻我。”

翠珠无奈应声,将谢夫子送出门外,才又到亭子底下熬时候。

谁知,里头一个还没送走,倒把外面的给等来了。

“吃了屎的小娼妇,老娘的东西你也敢抢?有个能攀龙附凤的闺女就了不得了?看老娘今儿个不给你涨涨记性,叫你小蹄子的学安分!”

胡姨娘挽着袖子进门,二话不说,抬手拉过翠珠,先赏她两个大嘴巴子,扯脖子就骂了起来。

胡姨娘幼年丧父,母亲早早改嫁没了踪影,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凭着在街头给人缝穷,拉扯着兄弟长大,还念了书。

市井讨生活的辛苦,练就了胡姨娘一身不怯场的胆识和蛮横劲儿。

后来胡家舅爷中举,姐弟俩的日子这才好过一些。

只是胡姨娘那会儿已经二十七八,有体面的人家不会娶她,破落门第胡家又不愿嫁。

一来而去,愣是拖到了三十有余。

恰逢那会儿侯爷爱上了钓鱼,京郊一带满江满河的跑,一次落雨地滑,跟前伺候的人又迷了方向,阴差阳错之下,侯爷被路过的胡举人救下。

再后来,冯姨娘进门儿,次月,胡姨娘也以良妾身份抬了进来。

两位姨娘前后脚的姊妹,一个孔武有力,一个拽文弄墨。

又不在一个院子里住,只有逢年过节才照面客套一番,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今年胡家舅爷金榜头首,后宅几位才热闹起来了。

原本借着二姑娘的缘故,冯姨娘在侯爷面前一直都是分量最重的那个。

现下胡家抬了门第,顾及着胡家舅爷的面子,侯爷也要待胡姨娘照拂一些。

这下子,冯姨娘可就不干了。

冯姨娘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好容易笼络人心,混出了些脸面,就这么被人半道骑在了头上,她一口怨气哽在嗓子眼儿,誓要拿下府里中馈不成。

两位姨娘因为此事,当着侯爷的面还曾吵过呢。

正是不可开交之际,世子爷却凭空将东西赏了这边。

胡姨娘哪里肯吃这亏啊,她不敢去云屏居闹世子爷,可撸胳膊挽袖子,逮住冯氏打一顿出气的能耐,她还是有的。

“腌臜小蹄子,冯氏那贼婆娘在哪里?”胡姨娘揪住翠珠的脖领子,将人提起两脚离地,咬着牙问,“你乖乖告诉了姑奶奶,且饶你一条小命。”

翠珠被衣服勒紧,嘴巴半张,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也灌不进嗓子眼儿里。

还是胡姨娘跟前的婆子怕闹出人命,过来将人救下。

“她是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就算是冯氏作祸,这不与她相干,姨娘打错人了。”

胡姨娘眼皮子一番,咬着牙道:“姑奶奶我只跟冯氏那下流胚子算账!就饶你一回。”

跟来的婆子努努嘴,冲说话的里屋指了指。

胡姨娘心领神会,迈步就朝那边去。

翠珠好容易缓过一口续命的气儿,见她们要进屋,生怕他们厮打间连累到姑娘,害怕也顾不得,打发了个人往云屏居传话,捂着脖子忙跟了进去。

屋里。

林云晚被冯姨娘喋喋不休的唠叨吵得头疼,张望着窗外,巴不得谢夫子快来,自己好借口逃脱。

眨眼间,却看到胡姨娘领着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林云晚给冯姨娘使眼色,笑着起身,要出门去迎。

那胡姨娘也不是个傻的,她进门先找个丫鬟下手,是为了壮自己的威风。

金秀阁这位弱不禁风的主,可是世子爷庇护的人。

自己今天是来吓唬冯氏那贱人的,又不是来寻死,给自己找不痛快。

“姨娘来找我有事?”林云晚笑着将人请进屋里。

胡姨娘后槽牙咬紧,斜眼睖着一旁的冯姨娘,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道:“不与姑娘相干。”

一句话没说完,攥拳就朝冯姨娘脸上去打。

林云晚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正好言好语说着话呢,就不分青红皂白动起手来。

就连一旁的赵婆子也愣住了。

还是冯姨娘挨了两拳,狼哭鬼嚎地喊救命,众人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上去拉架。

一番鸡飞狗跳,胡姨娘遂了心愿,恶狠狠的拿帕子擦拭刚才打人的手。

冯姨娘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迹,胆战心惊地躲在闺女身后说狠话。

“你这泼妇,你……你别猖狂了。这是京城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等回头到了爷跟前,我……我定饶不你!”

“饶我?”胡姨娘将手帕丢开,眼一横,“也别惦记着到谁跟前了,你还过来,这会儿就别饶我。”

说着,石头大小的拳头就比在众人面前。

“胡姨娘这是要吓唬谁!”林云晚将冯姨娘护在身后,硬气着声音站了出来,“你这么风风火火地闯进我的院子,一句话不说就先打了我的丫鬟,又对我娘亲动手,你有什么手段,也别再殃及旁人,只冲着我来!”

冯姨娘狐假虎威地探头:“就是,你这老绝户,当着我闺女的面还敢动手,你居心何在?”

“这事儿跟姑娘无关。”胡姨娘理直气壮,“姑娘是正房嫡出,别说是这入娘贼了,就是日后府里抬了偏房侧室,也担不起姑娘这声娘。”

胡姨娘今儿跑这一趟,心里明明白白。

她有兄弟依仗,只要不得罪了正经主子、小姐,打怕了冯氏,叫那贱人不敢再争,回头在侯爷面前低头认个错,中馈上的差事,最后还能落在自己手里。

众人僵滞之际,忽听外面急促促传来一阵脚步。

吉祥家的领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就把跟前的几个人捆了,连挨了打的冯姨娘也没幸免,反押着双手,哭哭啼啼的拖了出去。

“世子爷知道这边有人闹事,让姑娘不要慌张,该念书念书,该吃饭吃饭,万事都有他呢。”

林云晚目光看向冯姨娘。

望见她几缕碎发散在鬓间,面上的巴掌印儿青红交加,不由泛出一丝心疼。

林云晚嚅糯着唇瓣,终是狠不下心丢开不管。

停顿一霎,她悄声开口,求情道:“将姨娘留下吧,她受了伤,还劳烦嫂子给请个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