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燕州容城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猛然回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追去。
另外三队追杀江秋的紫霄宗弟子，也陆续收到消息，往峻城方向赶来。
……
午后。
阳光温和通透。
向南的一处河边，江秋把马车停了下来。
江秋上辈子没少看刑侦剧，反侦查意识很强，一路上换了几个方向。
现在应该还算安全。
马也累了，必须休息一下了。
江秋喝完水，拿出了在北卫城时买的一个小砂锅，架到了碳盆上。
碧头虫草、六月红、牵机……
这些毒药，被江秋依次熬制。
两刻钟过去。
江秋拿出两个瓷瓶，把碧毒散装了进去。
用木塞封好瓶后。
江秋在河里洗了手，递给了霜儿两个瓶子。
“碧毒散和解药。”
“找好时机下毒，可以连我一起毒，只要得手，二品弟子都挡不住。”
碧毒散只是凡品毒药，对修炼者用处不大。
江秋只要到了内家境界，就算吃了碧毒散也没事。
不过碧霄宗修士几乎不练体魄，碧毒散依然效果不错。
霜儿收好瓶子，递给了江秋一个烤过的鸡腿：“霜儿记得了，少爷你吃点吧。”
江秋两口啃完一个鸡腿，说道：“走吧，该出发了。”
霜儿麻利的把东西都收上马车。
江秋再次出发。
他牵着疆绳，看了看地图。
“再往南走，就是原城了。过了原城再往南300里，就能进平州。”
平州不是北境三州，紫霄宗的江湖弟子会少很多。
没那么多真眼，江秋会安全很多，也能进城买些东西。
霜儿喜欢早市，可以带她逛逛，也能吃顿热乎的早饭。
“宗门大比，明天应该就出结果了吧。”
江秋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宗门大比是四天，明天就结束了。
一眨眼。
今天已经是江秋离开宗门的第三天了。
天色逐渐下来的时候。
江秋的眼神变得警惕，看向四周。
他现在离原城，不到100里。
遇上紫霄宗江湖弟子的概率很高。
霜儿也坐在车厢外，跟江秋一起盯。
“少爷，今天在哪休息？”
江秋摇头：“今天不休息，没有风雪，可以连夜赶路。”
“马儿累一点没事，到了平州，咱们进城换匹快点的马。”
霜儿嘟着嘴：“都听少爷的，就是霜儿心疼少爷……”
江秋笑了笑：“我好歹是圆满天赋，晴明窍穴几乎已经灌满元气，力量大涨。”
“三夜不睡也没事。”
霜儿拍了拍手，惊喜地说道：“那少爷你快能冲击第三窍穴了吗？！”
“少爷果然是世间第一天才！”
江秋摸了摸霜儿软乎乎的脸蛋：“到了平州，冲第三窍。”
“一周内，少爷我就能踏进外家境界，成为武者！”
两个人说着话。
霜儿忽然警惕起来，小声说道：“少爷，前面有动静！”
她是外家武者，听力比常人要强上很多。
江秋表情逐渐凝重，伸手握住了手里的毒药，把嘴埋到了棉袍里。
往前走了几步。
江秋看到了六个壮汉，绑着一队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女，正在赶路。
带头的壮汉，一身酒气，不停打骂着旁边的一个瘦弱的女孩。
“跑，下次再跑把你腿打断！”
不是紫霄宗的人。
江秋松了口气。
霜儿小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啊？”
江秋说道：“江湖门派的人牙子吧，买些逃荒的孩子去当打手。”
“他们跟普通的人牙子明显不一样，下手有轻重，而且身上都有修为。”
修炼者在不动手的时候，旁人很难判断境界。
不过江秋从小见得修炼者太多了，眼光很好。
打骂少女的那个壮汉，少说是个外家后期的高手。
他下手不轻，但不至于把人打残。
霜儿有些同情地说道：“少爷，这些人好可怜……”
江秋沉默不语。
他也对这些人报有同情，换作平时，他最起码会留些不那么急用的吃喝。
但这次不一样。
人牙子都是花钱买的人，衙门承认这种交易。
这些少年少女，是这些人牙子的私有财产，他们不会让这些孩子饿死的。
江秋给点吃喝，帮不上这些孩子什么忙。
他一勒缰绳，准备加快速度离开。
在越过壮汉的时候，江秋看到了那名被打的少女。
咦？
江秋的眼力非常好，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孩根骨很好，天姿极佳！
得把她带走！
以江秋的见识，好好培养一下她，十年就能成归一境高手！
“吁！”
江秋紧勒马绳，停了下来。
旁边的人牙子，齐齐地看向江秋。
江秋一拱手，说道：“几位，在下缺个路上伺候人的丫鬟，能否卖个人给在下？”
带头的人牙子，面色不善：“不卖，赶紧走！”
江秋说道：“二十两银子如何？”
“听不懂吗？不卖！多少银子都不卖！”
“再不走，别怪哥几个动手了！”
荒郊野外，杀人越货的情况并不少见。
这几个人牙子摸不清江秋的底，已经伸手去摸武器了。
江秋见银子不好使，掏出了装归血散的油纸：“用这个来换，怎么样？”
“别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几个人牙子拔到出了刀。
江秋把油纸包放到了地上。
带头的人牙子冷笑道：“什么都不换，再不滚砍了你！”
江秋笑了笑：“里面是归血散。”
“什么？！”
几个人牙子愣了一下，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
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人，经常受伤。
归血散有时候能救命的！
这比银子可珍贵多了！
壮汉赶紧捡起油纸包，看了一眼，脸色激动。
“还真是归血散！而且这品相，上品啊！”
“这位公子，刚才在下声音大了些，莫要见怪啊。”
几个人牙子的态度，立刻都变了。
归血散在江湖上，数量极少，平时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打工的人牙子用。
反正他们死了，门派立刻就能找到大把的人接替他们。
能多两包归血散，出门行走都比别的人牙子有面子！
江秋客气地说道：“这份归血散，换她，怎么样？”
壮汉想了想，说道：“不够。”
“她天姿不错，是这批孩子里最好的。”
江秋也不废话，又扔出了一包归血散：“这次够了吗？”
壮汉检查过后，眼中露出了一丝贪婪，说道：“再来一包吧。”
江秋摇头：“就两包。”
归血散收购价格，大概10两银子一份。
不过这是门派和药铺，收散货的价格。
往外卖可不止这点。
两包归血散，价值超过40两银子。
不少了。
壮汉表情阴晴不开。
江秋握住了碧毒散的瓶子。
旁边的几个人牙子，小声商量。
“抢了他？”
“疯了？能炼归血散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两包归血散其实也不少了。”
江秋时间紧迫，开口催促道：“卖不卖？”
壮汉咬咬牙：“卖了！”
“她归你了！”
他收好两包归血散，从怀里抽出了一摞纸契。
翻找了一下，他从里面抽出一张，塞到了那个头发蓬乱的女孩手里。
“滚吧！”
女孩身上的绳子被砍断。
其他的孩子们，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她抓着自己的卖身契，趔趄地走向江秋这边。
霜儿跳下马车，给她裹了件衣服：“妹妹，上马车吧。”
女孩低着头，看着她脏兮兮的脚，站在原地没动。
江秋说道：“上车，别耽误时间。”
女孩犹豫了一下，爬上了马车，整个人缩到了角落里，成了小小的一团。
“公子慢走。”
壮汉拱了拱手。
江秋同样拱手道：“多谢割爱。”
打过招呼。
江秋甩了甩疆绳，继续赶路。
直到身后看不到那些人牙子了，江秋才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头发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没……没名字。”
她声音干哑，几乎听不清。
江秋说道：“霜儿，给她弄些吃的。”
“是，少爷。”
霜儿打开了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撕了一块鸡胸上的肉给她。
鸡腿和鸡翅，她是要留给少爷的。
虽然她很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但她心里江秋是最重要的。
“谢谢……”
女孩道了声谢，才开口接过了鸡肉，猛吃了起来。
她们虽然有饭吃，不会饿死，但荤腥是没有的。
吃了一块鸡胸之后。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霜儿又要给她再撕一块肉。
江秋说道：“给她喝点水，吃点干粮。”
“这么久不见荤腥，吃得太急会死人的。”
就算不死，上吐下泻也很麻烦。
女孩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几口水，瘦小的身体明显有了些力气。
“我叫江秋，从今天开始，你跟我修炼。”
女孩愣了一下，猛地抬头：“修炼？”
江秋点头：“修炼，你的元神很强，等我安全了，教你吐纳法。”
女孩猛地起身，朝着江秋跪倒：“师父！”
江秋挪了挪身子，摇头说道：“别叫师父，你也叫我少爷。”
这是江秋心里的一个坎。
听到师父，总会想到罗羽。
女孩有些失落，但还是顺从地说道：“少爷……”
“嗯，该给你起个名字，叫甘棠怎么样？”
女孩点头：“听少爷的。”
江秋点头：“休息会吧，安全之后，带你洗个澡，买身干净衣服。”
甘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累，我可以干活的。”
江秋看着前方的路，随意地说道：“现在没活让你干，让你睡觉就睡觉。”
霜儿在甘棠的旁边，轻声安抚：“少爷说了让你睡，你就放心的睡。”
“对了，我叫霜灵，也是少爷给我娶的名字哦。”
“霜儿姐姐……”
“乖，睡吧。”
甘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秋，重新缩回了角落。
马车里虽然不算暖和，但很干净，还有股好闻的香味。
她有些自卑地缩了缩，尽可能让自己少占些地方。
毯子好暖和……
吃饱的感觉真好，虽然她还想吃肉……
不多时，她的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霜儿爬出了车厢，陪着江秋赶夜路。
凌晨。
江秋估摸了一下，他应该已经离开原城周围了。
运气不错。
不光捡了个天资极佳的小丫头，还没碰到凌霄宗的真眼。
念头刚落。
霜儿脸色微变，说道：“少爷，有马车从后面赶来了！”
“听声音……像是白踢乌马……”
还是被追上了。
“别慌，准备动手。”
“把甘棠盖起来。”
霜儿进了车厢，扯了床被子，盖住了甘棠。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站住！前面那辆马车停下！”
江秋停住了马车。
“听这声音，是何方松……他自己，还是跟着别人？”
“跑肯定跑不掉，先让他放松警惕。”
一边想着，江秋一边握住了瓷瓶。
很快。
何方松的马车，跑到了江秋的旁边。
他还没开口。
江秋猛地洒出了瓶中的碧毒散！
绿色的粉末的轨迹，勾勒出了一个圆型的屏障。
所有的碧毒散，都被挡了下来。
对面的马车上。
何方松有些得意的声音响起：“少峰主，你这点手段，我很熟悉。”
“师弟我自然早有防备。”
江秋脸色冰冷：“灵护玉符……”
这是江秋十二岁时，他娘肖青鸾送他的法器。
灌入元气后能在周身形成护体气机，能挡住四品以下修者的一击。
江秋一直没修炼。
这件玉符被他放到了仓库里，没能带出来。
何方松有些得意，从腰间取下了一张精雕细琢，元气流淌的玉符。
“你爹娘炼制的法器真好用。”
“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可惜了。”
“不过少峰主放心，这些东西我一定好好享用，包括你人头换来的钱！”
说完最后一句。
何方松身上的元气，杀意毕现！
一道元神凝城的针刺攻击，无声无息的刺向了江秋的眉心！
紫霄九针！
这是一门威力不俗的元神武技，一针就能摧毁普通人的元神！
何方松高高在上，逐渐收起了体内的元气。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何方松想得完全不一样！
江秋猛得侧头！
元神攻击，贴着江秋的太阳穴飞了过去！
怎么可能！
普通人感知元气都费劲，更别说看穿元神攻击了！
就算江秋身为少峰主，见多识广，能预料到元神攻击，可他为什么能躲开？！
为什么他的动作……不像普通人？！
何方松无比震惊！
江秋却已经动了！
他腿部猛地发力，跃向了何方松的马车！
何方松猝不及防，被江秋近身！
“找死！”
何方松暴喝一声，内蕴元神冲击！
江秋眼前一黑，口鼻流血，几乎晕过去！
何方松是二品养意境，元神攻击已经相当强悍！
不能晕……
晕了霜儿和甘棠都得死……
江秋意识模糊，强撑着身体，一把夺过了何方松手中的玉符！
“不……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何方松虽然不主修体魄，但清净峰一直都有锻炼身体的习惯。
他比普通人力气大得多。
可江秋的力气居然超过了他！
“你开始修炼了？！还是武道？！”
“该死，你难道是入微天赋？！不对，圆满？！”
何方松惊恐地发现，这个全宗公认的废物，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天赋？！
“霜儿！”
江秋暴喝一声！
嘭！
一团碧绿色的毒气，瞬间笼罩了何方松与江秋。
“咳……”
“少……少峰主别杀我……我……我是你的师兄啊……”
何方松痛苦地挣扎着，口鼻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碧毒散的解药，在紫宵宗很常见。
可何方松自恃有玉符这种法器护身，根本没想过会中毒，也没带解药。
跟他同行的赵武清倒是带着解药，但赵武清去了原城，找紫霄宗的江湖弟子了。
何方松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开始求饶。
江秋同样极其痛苦，但他一动不动，盯着不停挣扎的何方松。
霜儿小跑过来，双手穿过江秋的胸膛，把他撑了起来。
“少爷，赶紧吃药。”
霜儿着急救人，身上也沾了毒药。
但她看着江秋脸上的血，感觉胸口的难受，比中毒的疼还要剧烈。
江秋吞了两枚白色的解毒丹。
毒性缓慢散去。
霜儿看着江秋吃了药，这才倒了解毒丹，自己吃下。
两个人同时看向何方松。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嘴里的话，从哀求变成了咒骂，最终没了动静。
死了。
江秋畅快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把火折子和油拿来。”
“好。”
霜儿取来了东西。
江秋一把火，烧了何方松。
正派死于不补刀这个道理，江秋非常明白。
何方松身上的储物袋，江秋检查了一下。
都是些日常用品，还有一张用来传信的白纸飞书，以及6枚元币。
江秋把元币收起来，玉符揣到了怀里，其他的东西都扔下。
储物袋有紫霄宗的隐蔽阵法，拿着会被追踪。
玉符上也有类似的阵法，不过只有肖青鸾能追踪到这枚玉符。
江秋对紫霄宗的手段，知根知底。
处理完尸体。
江秋抚摸了一下两匹白蹄乌马，割断缰绳，把它们赶走了。
白蹄乌马太过惹眼，在路上被人看到，肯定会被记住。
把它们赶走，正好能混淆一下足迹。
收拾妥当。
江秋把玉符揣进怀里，说道：“赶紧跑路。”
“何方松死了，很快会有人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