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坐上头车的副驾驶,紧紧盯着手上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两个闪烁的红点在地图上划出亮黄色轨迹。
其中一个红点在半途停了下来,剩下孤零零一条黄线向前延伸。
停下来的红点闪烁着,显示就在前方。
车队引擎轰鸣,向着红点的位置紧追而去。
“还有三十公里,小心有变。”任逸的声音通过对讲,回荡在六辆卡车里。
任逸让黄芪专心开车,自己则打起十二分精神,负责警戒四周动向。
就在这时,前方视野里猝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物体,横卧在道路上!
“又一具尸体!”任逸惊呼。
巨大车头轰鸣着转瞬而至,黄芪狠踩刹车,吱地一声,轮胎在地面划出冒着烟的长线,稳稳地停在了前方。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横卧在无数车轮压出的黄土路上,长发披散,红裙脏污摊开。
她胸口有四颗枪眼,又被车轮从身上碾过去,肢体扭曲变形。满地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任逸从右侧车窗里于心不忍地看了一眼,她死状凄惨,脸部骨骼被压得变形凸出,双眼浑浊。
“咱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这应该就是那个变异了的女人,之前遇到的流民就是被她杀死。现在他们已经解决了她。”黄芪握着方向盘道。
“荒野上的女人为什么会穿一条这样的裙子?行动很不方便啊。”
任逸脸上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仍然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女尸道。
那似乎是一件睡衣,两条纤细的肩带,没有任何装饰的修长上半身。但下身又很像礼服,拖到脚踝的飘逸大裙摆。
微风吹过,红裙的一角随风轻轻颤动。
应该是真丝质地,泛着闪亮的光泽。血一样艳丽纯正的大红。
但是不管是睡衣还是礼服,都不适合这个诡异降临后的世界,更不适合穷凶极恶的荒野。
“或许是哪座城里逃出来的?”黄芪挠了挠头,“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把她消灭了,咱们接下来应该可以走得轻松一些。”
“不一定。”任逸道,“万一她的污染扩散了怎么办?车上的流民说不定已经变异了。还是得小心点。”
他指了指屏幕。地图上,停滞的红点就在前方三十公里处,不断闪烁。
“咱们的车就在前面。如果污染真的解除了,为什么车子没有动?”
黄芪也皱起眉,大步走向驾驶座。
头车的引擎声轰然响起。
通过对讲机黄芪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
装甲车组成的土黄色长龙再次行进。
任逸抬头,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前方道路拐了个四十度的弯,转角处露出一节巨大的轮廓。
众人咔咔武器上膛,贴着转折的山麓缓缓靠近。
没有动静。
车辆交汇一刹那,任逸与黄芪对视一眼,突然跳下车,猛冲过去,唰地拉开对面驾驶座车门。
刷刷!
车队像一条长蛇般甩了过来,右侧车窗所有镖师同时端起手中枪械。
咚!
在一片枪口的包围下,又一具尸体猝不及防滚落在地。
又是一个流民打扮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很脏的牛仔背心,横七竖八的口袋里插满手枪和匕首。
他大张着嘴,瞳孔扩散,脸上肌肉僵硬在了一个万分惊恐的表情。
他的喉咙上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血洞,伤口处裂成好几瓣,露出里面鲜红柔软的肉。
车上没有任何动静。
任逸登上去,发现车内武器、弹药、储备粮与应急药物等都被洗劫一空。
“真让你说中了,变异的不止一个。”黄芪在车外,用枪管碰了碰尸体道。
任逸跳下车,也凑过来看这具尸体的伤口。
“又有一个疑点”任逸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伤口附近有口红。说明,袭击他的是个女人。可是早在三十公里之前,那个变异的女人已经被扔下来了啊。难道车上还有一个女人?一群流民的车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还是精心打扮过的女人?”
任逸烦躁地甩了甩头,荒野环境恶劣弱肉强食,生存下来的流民绝大多数是男性。从这两具尸体的衣着和物品可以看出,他们是有一定组织的武装力量,而不是普通逃难百姓。
那就更不应该有男有女了。而且她的衣着精致,还涂着指甲和口红,荒野上怎么活得下去呢?
绑架?贩卖人口?还是什么桃色交易?
黄芪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他被那变异女人袭击后短时间内没有死亡,一直坚持到了这里?”
黄芪的说法有道理。荒野团队中,受伤的同伴必须尽力照顾,直到最后一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恶劣的环境下,人人都有受伤的可能。老大要是只顾自保没有人性,将受伤的同伴当做累赘扔下,手下立马就反水。
“我也不确定一个被伤了喉咙的人到底能撑多久。”任逸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
如果不是黄芪猜测的那样,就说明车上出现了另外的变异者,甚至不止一个。前方依旧充满危险
检查车辆状况的镖师回来了,对黄芪和任逸道:“车有油,也没有出故障。”
“也就是说,他们带走了车上所有东西,又抛下这辆车,不是因为车出了问题?”
任逸若有所思。
黄芪灵光一现,“是因为人数减少了,不需要两辆车!”
“停了!”替任逸端着平板电脑的镖师大叫起来,“咱们要不要趁机赶上!”
任逸侧头向屏幕看去,心里一惊。地图上没有任何隐蔽点,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停车。
一定是又出了变故,很有可能,他们要再抛下一具死尸。
“上车!”任逸抬手一招,所有人立刻回到各自车辆,车队再次发动。
红点停滞不前,很快,车队定位与红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暮色开始四合。最后一辆,五号,静静出现在任逸的视野中。
“全体注意。”黄芪远远停车,捏紧对讲机道。
车队立刻停下,对讲机内一片武器上膛的咔嚓声。众人悄悄下了车,沿着卡车两侧缓缓包了上去。
任逸远远停下,屏息凝神,“天圆地方”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偃师。”任逸默默道。
任逸的五感骤然被放大,向着眼前的旷野覆盖而去。
所有感觉仿佛凝成了无数杂乱线团,五号车附近最为凌乱,纠缠成六个错综复杂的球体,无数线头伸展而出,还在不断交错纵横。
任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意识向着线团中心潜去。
呼吸声、低语声、枪械上膛声、紧张到极点时牙齿发出的颤抖声
车里有六个人,各持武器,已经做好防御姿态。
任逸心中了然。
“车里似乎有动静?”他假装提醒道。
“你退后,”黄芪侧过头来,忽然一笑,“对付他们,我两秒钟就能解决!你看好了。”
突然,眼前的五号车车身开始剧烈摇晃。
里面响起一片激烈撕打声,惨叫声。
咚、咚!铁皮被猛烈撞击。
透过玻璃,任逸隐约看到那些人像是噩梦缠身一般,对着空气张牙舞爪,涕泪横流。
“啊!滚开!”有人对着空气拼命捶打。
“救命啊啊!我错了!”有人跪下磕头如捣蒜。
“放过我!”有人屁滚尿流,在车内滚作一团。
“怎么回事?”任逸惊讶,张口型问道。
“我的能力。”黄芪淡然笑道,“扭曲感官。”
黄芪手下都是熟悉他作战套路的镖师,立刻冲上。
几分钟后,车上的六个流民都被捆好,扔在空地上。
他们体貌都很正常,没有异变。
当啷!
又一声沉重的声响,一个高大的镖师从车上拎出一个黑色的帆布兜子,丢在地上。
拉链半敞,里面散发着金灿灿的耀眼色泽。
金条。
夜幕完全降临。
一个流民领头渐渐苏醒,察觉到异状,开始用力扭动。
唰!唰!
突然,一束束雪亮的车灯依次打开,聚焦在那人身上。
感觉到危险,他更加拼命地挣扎。
“我们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黄芪缓缓从灯光中走出,阴沉地开口。
“求求你放了我们啊!”那人立马向着声音的方向跪坐起来。
“她就要来了!”领头人对黄芪的话充耳不闻,不停惊恐大喊,奋力挣扎。
“快放开我啊!”
谁就要来了?
这是个一百六七十斤的大汉,人高马大,青色头皮上一道长疤,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个荒野上的狠角色。
但是现在这人却魂飞魄散,语无伦次,魁梧的肌肉唯一的用途就是在牛皮绳之下不停磕头。
任逸皱眉,和黄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魁梧大汉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双眼无法聚焦,用失控的尖声大吼。
“不然连你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来自任逸背后的车灯莫名一暗,就像被什么东西遮挡。
任逸本能回头。
一张惨白的面孔从黑夜中浮现出来,探向任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