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他往后飘飞的时候,倒是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无暇再去想这个来凤舫的梳头娘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束观强忍着浑身筋骨尽碎的剧痛,飘飞的半途强行一个闪身,来到了那个帕特里克的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抱起了床上的唐纪南。
雪娘那一脚上的力量依然没有消散,束观的身躯依然无法抵抗那沛然莫御的巨力,体内的灵力依然散乱,无法施展任何道术。
下一刻,束观飞退着撞碎了舱壁,飞出了船舱,朝着秦淮河水中跌落而去。
江风极寒。
桃木剑从远处飞回,自行钻进了他的袖口中。
束观猛然朝下方的河水中坠去。
现在,他的灵力终于平复了一下,只要进入水中,他就能依靠湓术迅速远离这里。
雪娘站在原地,嘴角噙着一丝轻笑。
在踢了束观一脚之后,她就没有再出手,就算此时束观飞出了船舱,她也依然没动。
不知是自信自己那一脚足够让束观再无抗手逃遁之力,还是另一所持。
而束观已经眼看就要落进河水中了。
就在此时,一根船桨,横拍而来。
身下的河水,骤然静止了流淌,水花保持着翻涌起来时的模样,像是被冻结了的冰雕。
被冻结的不仅仅是水浪,束观身周三米之处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
风消失了,空气停止了流动。
束观的身躯在离水面十厘米处的空中,停止了下坠,就像是一部电影的画面,突然被定格了一般。
动的,只有那根船桨。
如果说刚才雪娘的一脚,就像一座山岳般压在了束观的身上。
那么此时横拍而来的这根船桨,就宛如那条汹涌澎湃的大江了,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朝束观急速拍来。
束观的身躯虽然再次无法动弹,但他的思维却还是能够运转。
所以他的心中再次发出了一声呻吟。
又是一名陆地神仙!
这艘看似普通的秦淮花船上,竟然隐藏着至少两位陆地神仙了。
当今天夜里,束观踏上这艘画舫的时候,又怎么想得到迎接自己上船的一个船夫,一个梳头娘子,居然会是两位陆地神仙呢?
而就在半分钟之前,他还自以为已经绝对掌控这艘来凤舫花船上的局面了,此时想来却是那般可笑。
船桨终于拍到了他的身前。
宛如一个大锤狠狠在了一座冰雕之上,一切都碎裂了。
空气碎了,变成了一团散乱的狂风。
水浪碎了,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至于束观,则是消失了。
仿佛被那船桨拍成了最细微的齑粉,被狂风吹走,或是洒落在水面上,被那漩涡卷进了河底。
身材魁梧,满面风霜的船夫,手持船桨落在了船舱内,就站在刚才被束观撞出的那个大洞之旁。
只是此时这位五十来岁的船夫,身上再无半点粗陋庸碌的气息,持桨而立,气势宛如一位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他紧皱着双眉,凝视着外面的河面,似在思索着一件非常让他疑惑的事情。
雪娘缓步来到了他的身边,此时这女子嘴角的那丝笑容也消失不见了,神情同样有些凝重。
不过她身上的那些风尘味也是消失无踪,走来之时,步履典雅端庄,就像是一位高贵美丽的女王。
“我没有能拍到他。”
船夫依然紧盯着河水,目光如电,似乎在寻找搜索着什么,他这么沉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的气息是突然消失的。”
雪娘脸色肃然地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跑走的?”
“……不知道。”
然后两人沉默地看着河面,看了五六分钟之久。
只是他们终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刚才那个人,就这么在他们两位陆地神仙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一名清丽动人至极的歌女和一名英俊彪悍的年轻人,悄然出现在了船舱,站在雪娘和船夫的身后,却是没有说话。
“可恶,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凭白出现却是坏了我们的大事!”
这个时候,那船夫终于怒喝了一声。
他身上威势极重,此时一声怒喝,宛如一道雷霆般在船舱内回荡。
“我明明接触过他的身体,可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他是一个修行者!”
然后船夫又是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间多了一些迷惑之意。
“要说敛气隐息之术,天下间又还有哪宗哪派能比得上我们,一个元婴境,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如此毫无破绽的隐藏修为。”
雪娘微蹙眉头,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元婴也很奇怪……他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却能发现被我用小瞒天之阵遮掩的个船底舱房,此时想来,那人应该是以元婴出窍之法,暗中跟在我的身后,发现了这个舱房中的秘密的……但是我一直没有察觉到他元婴的存在!”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在追查那家公司的事情!”
船夫缓缓将船桨负在身后,接着自语般说了一句。
而雪娘的脸上,此刻出现了一种有些犹豫,有些不确定般的奇怪神情,她沉吟了一下道: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明明是个元婴境,但我刚才踢中他那一脚时,却感觉他体内的灵力根本没到元婴境修行者的程度,最多只有胎动中期……问题是,我那一脚虽然留了力,但是一个胎动中期中了这一脚之后,是不可能还有行动能力的。”
“另外……”
雪娘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脸上那种不确定的神情更浓了几分。
“另外什么?”
船夫连忙追问了一句。
“……他的灵力……他的灵力……他修的好像是九转纯阳功!”
雪娘抬头,眼神迷茫地说道。
“不可能!”
船夫身躯一震,似乎想都没想地断然摇头。
“……我也知道不可能,那人身上的灵力气息,和九转纯阳功是有一些不一样,但却又很像很像……我想不出世上还有哪种功法,能修出那般至纯至阳的灵力。”
“难道他是仙种之一?”
船夫想了想,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据我所知,迄今为止没有哪个仙种修成了吕祖的九转纯阳功。”
这次轮到雪娘断然摇头。
然后两个人又是沉默了一会。
“不管那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真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但是我们这一次谋划的行动,终究是失败了。”
良久之后,雪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叹息之间,有无尽的遗憾之意。
本来今夜之后,他们是很有可能真正进入那家公司的内部,彻底查出这家GLh公司的秘密的。
“只是那白人主管被抓走了而已,只要我们在这里,公司难道不会派其他人来联系我们吗?”
船夫皱眉说道。
“……不可能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以那家公司谨慎至极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会再来联系我们了,而且我们今天都暴露了真正的实力,谁知道他们暗中有没有安排其他人一直监视着我们呢?”
雪娘转过身,对那清丽的歌女和英俊的年轻人道:
“四十八,五十六,你们两个,让船上所有人马上离开。”
清丽的歌女和那英俊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身出舱而去。
在等了十几分钟,感知到画舫上那些普通人都已经下离船之后,雪娘对船夫说了一句。
“我们也走吧!”
“不和这里的那三位打声招呼?”
“算了。他们最好不要知道我们来过。”
于是船夫取下背后的船桨,轻轻在地板上一顿。
这艘巨大的画舫,顿时片片碎裂。
雪娘和船夫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画舫的残骸碎片,或是沉入了秦淮河底,或是随秦淮河水飘向了远方。
秦淮河上,此后再无来凤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