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可否带我去看看尸体?”
“当然可以,李公子请。”
李初随陈匡来到一个阴冷的地窖,看见尸体放在一个木台上,盖着麻布,由于死去还不久,因此没有尸臭。
掀开麻布,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显露,皮肤上有诸多尸斑,脑袋和脖子分开一寸的距离摆着,仔细观察,断口位置果然极为平整,以至于有一种变态的美感。
而且,断口处本该存在的诸多筋果然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尸体的手部,腕部,膝盖等位置,软塌塌,摸不到筋。
从地窖出来,阳光洒在身上,虽然黯淡了点,但还是带来些暖意。
外表皮肤完整,筋却以某种方式消失,这种手法就算是名医也做不到,基本可以确定是肉祟干的了,那么,很多事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无声无息的杀人,造成光滑的断口,这对诡异的肉祟来说,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是头什么肉祟?
这些日子,李初费了不少心思,获取关于肉祟的信息,甚至还在武馆里找到一本介绍肉祟的书,里面描述了几十种肉祟。
“喜好吃筋的肉祟……”李初捏着下巴思索。
在他所知中,倒是有那么两种肉祟好吃人类、动物的筋。
但是,这两种肉祟的能力,似乎都不能造成光滑的断口。
“应该是一种我还不知道的,喜欢吃筋的肉祟,等师姐回来,问问她吧。”
李初朝着住处走去,走到一条小巷中的时候,前面有几个小孩围在一棵大榆树下,仰头望着,不知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正是昨日见过的小彩儿。
李初抬头一看,榆树枝桠间缠了一个布球。
所谓布球,是这个世界常见的一种儿童玩具,在巴掌大的球上系上各种颜色的布条,拋着玩。
原来是布球被他们抛上了树,才一个个显得很着急。
一个大一点的男孩,还抱着树干,企图爬上去。
但这颗榆树太大,仅凭这些不到十岁的孩子,是取不下布球的。
李初笑道:“别爬了,小心摔坏,我给你们拿下来。”
说完,一个助跑,脚踏在树干上,“噔噔噔”上了树,把布球取下,扔了下去,然后跳下树。
“喔!哥哥好厉害!”孩子们一边兴高采烈的欢呼,一边抢夺布球。
突然,小彩儿“哎呦”叫了一声,原来是挤来挤去,扭伤了脚,摔在了地上。
小彩儿一手搭在脚脖子上,一手擦着眼睛哭起来。
李初过去一看,脚踝通红,已经肿起来了。
有个小孩道:“卢先生就在那里,让卢先生扎一下就好了!”
李初问:“卢先生是谁?”
小孩道:“是郎中,他可厉害了,会针灸,无论什么病,扎一下就好了。”
李初身上也没带什么药,便把小彩儿抱起来,走过巷子,果然见街边有个郎中摊,坐了个白面青年,想必这就是卢先生了。
此刻,摊子前围了很多人,让李初有些奇怪,暗道阴山镇这么多人得病吗?
他挤开人群,把小彩儿抱过去。
卢郎中抬眼看了看李初,神情里有一丝异样,但很快压下来,看了看小彩儿的情况,道:“不碍事,小孩子骨头活络,我扎上几针,再揉一揉,很快就能好了。”
说着从针袋里取针,开始针灸。
李初在旁边看着,问一个围着的人:“为何这么多人在这里,你们得了什么病?”
这人道:“我们才没得病!卢先生有一门针法,能活血增气,养肾益精,我们是来得好处的,嘿嘿。”
李初看了看四周,足有二十多个人,而且还有人正在赶来,看来效果很好,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不多时,卢郎中收起针,道:“好了。”
忽的看着李初道:“这位公子是立阳城来的吧,我这针法对武者也有好处,公子要不要试试?”
对这养肾益精的针法,李初也是十分好奇,便坐下,笑道:“那就有劳卢先生了。”
卢郎中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一根针来,扎在李初的手上。
此针一扎上去,李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突然,发生异变。
只见他体内被癌代替的血管,如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突然收缩起来。
如今他体内的血管,乃是从癌上面延伸出来的。
可以说,血管也是癌的一部分,分布在他全身。
此刻,癌却退缩了。
如此变化,让李初心头一惊。
癌的这种反应,似乎是——恐惧?
不可能,就算当初面对危险等级为乙级的饕餮祟,癌也没有怕过。
何况如今的癌吞噬饕餮祟和血树根后,已经得到了成长,更不应该畏惧什么才对。
李初心中翻江倒海,卢郎中却是没察觉什么,只是眼里浮现一抹隐晦的失望。
他又取出几根针,扎在李初身上。
后续的针,就十分平常,没有让癌产生反应。
一段时间后,卢郎中收起针,道:“公子觉得怎么样?”
李初感受了一下,的确是全身发暖,气息顺畅,如果没有第一针的异常,绝对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他不动声色的笑道:“果然舒服了不少,卢先生医术高超,令人佩服。”
说话时,却是不经意的瞥了这个年轻郎中一眼。
这时,这个矮壮汉子挤开人群,满脸担忧的喊道:“彩儿,你怎么样?”
小彩儿坐在郎中膝盖上,抬了抬腿:“爹你看,没事,卢哥哥厉害着呢。”
矮壮汉子道:“还没事呢,叫你瞎玩,走,跟我回家。”
他抱起小彩儿要走,李初这才看见,矮壮汉子的腰间挂了些香烛黄纸。
边上有人也注意了到了这点,笑着道:“赵大,前几天才见你买香烛黄纸,这么快烧完了么?”
原来这矮壮汉子叫赵大,他憨笑道:“最近不安生,给神仙多烧点。”
旁人笑道:“我说你胆子也太小了,用得着这样吗?活这么大连镇门都没出过,也真有你的。”
“小心点好,小心点好。”赵大抱着小彩儿出了人群。
站到撂在街边的担子前,却愣住了,他若是挑担子,就腾不出手来抱小彩儿。
李初问了问,倒也正好顺路,便提出帮他把小彩儿抱回去。
赵大道了声谢,他们一起走去。
离开时,李初回头望了眼卢郎中,此人不知有何古怪,既然能让癌感到恐惧。
李初发现,赵大特意选了些热闹的大街道,不知是不是因为谨慎的原因。
赵大的家就在一条街前,人来人往。
进了家门,大堂上供着十几尊神像。
这个世界的神仙信仰,李初也有几分了解,外形都是魁梧的神将,肌肉如盘虬。
李初把小彩儿交给她娘,却见赵大放下担子后,第一件事就是点香点蜡烛,又烧黄纸,对着几尊神像虔诚叩拜,嘴里念叨的,无非是保佑一类的事。
李初看了看四周,窗户用木条拦着,不知妨盗还是妨什么。
赵大叩拜结束,站起来,从担子里拿出几个糖糕,笑道:“麻烦李公子了,这是自家做的糖糕,公子不要嫌弃。”
李初接过,咬了一口,非常甜,他问:“最近镇子里是过什么节吗?买这么多香烛黄纸?”
赵大道:“没有没有。”
赵大的妻子却是道:“他是不好意思说,也不怕公子笑话,他天天拜神仙,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胆小。”
赵大也没反驳,挠挠头:“我不是胆小,是知道那些脏东西的可怕,多小心,多拜神,总没坏事。”
李初听出点什么,问:“赵大哥必定不是无故如此的,定有原因,可否跟我说说?”
赵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道:“我见过鬼!”
“鬼?”
“对!我小时候,傍晚的时候,在一条昏黑小巷里看见一只长了好几只手的鬼,第二天,就听说那附近有户人家死人了!”
“所以现在我傍晚就回家,从不在外面待到天黑。”
李初暗道,赵大多半是无意中见到了肉祟,留下了心里阴影,才会如此胆小。
从赵大家离开的时候,赵大妻子抱着小彩儿出来送,让小彩儿甜甜的喊了句“谢谢哥哥”。
回到住的地方,不久之后,朱清就回来了,李初急忙去问她。
“喜欢吃筋的肉祟?”朱清皱眉思索,“倒是有那么几种,但你又说,死者的脖子被光滑的切开,加上这个条件后,就没有符合的了。”
“师姐也想不到是哪种肉祟吗。”李初啧了一声。
朱清年纪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依然不知道是何种肉祟。
不过,肉祟种类无数,没有人敢说,知道所有肉祟。
他们又问了吴叔,吴叔也不清楚。
看来,只有见到那头肉祟,才能解开谜底了。
当然,他们都希望最好永远不见。
夜里,李初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
不是因为神秘的肉祟,而是因为那个卢姓郎中。
癌连饕餮祟都能压制,面对此人却有恐惧感,让他心里都泛起寒意。
此人是谁?有何古怪?
李初“啧”了一声,一天下来,他感到这个镇子处处透着古怪,心口像有一块石头堵着,极其不爽,极其不安,甚至有点胸闷气短。
……
李初彻夜难眠时,几条街外,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屋里没点灯,一片黑暗。
卢郎中盘膝坐在床上,右手掌心朝上,伸在胸前。
只见掌心中,悬浮着一个肉红色的圆环,镯子大小,正在缓缓旋转着。
肉环旋转的速度十分均匀,如时钟般不紧不慢,始终如一,在一片寂静中,透着诡异的气氛。
突然,他胸前的空中,莫名出现一道白光,如刀刃的寒芒,朝着肉环劈去。
卢郎中眼里精光一闪,闷哼一声,看似随意的挥了挥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把白光冲散。
“噗!”
他轻喷出一些血来。
“监察之力越来越强了,这样下去,圣轮终会破裂,要找的人却还没找到,难道,根本不在这个镇子里?”
“不可能,是圣轮指引我来这里的,圣轮不会有错!”
卢郎中抹去嘴角的血迹,把肉环含入嘴里,闭上眼睛,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