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海面上的硝烟渐渐散去，那个无名的小岛已经从哈兰国的地图上被抹去了，因为伸出海面的部分已经被导弹削掉了。

吉利在他显贵无比的王宫办公室里坐着，目光盯着桌上的沙漏。

其实沙漏已经被他亲手翻来覆去好几次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也越来越显得焦躁不安。

汇报的人也来了一人又一人，因为根据吉利的汇报，一个小时必须给他汇报一次，汇报内容当然是那个人的状况，那个人搜索到了没有。

更直观准确地说，那个人的尸体搜索到了没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想要见到一个人的最高迫切程度。

但对于吉利来说，他现在想见到的只有那个人的尸体，绝无可能想见到他的人。

第一次，他觉得等待是如此的煎熬。哪怕当初他被戴上铁头套关进监牢里，他也没有经历过现在的痛苦。

这几个小时，他的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一抹抹记忆，和那个人有关的。

就算他不想回忆，奔涌的记忆根本抵挡不住。

如果不是那个人，自己能从身陷囹圄中解脱出来吗？如果不是那个人，自己有可能登上哈兰国国王的宝座吗？

答案显而易见，他没有办法否认。其实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也痛苦地纠结犹豫过，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下定决心做了，也是一念之间。

那一念之间，肯定是心中的魔占据了上风。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吉利的思绪，吉利知道是自己的亲信手下又来汇报了。

他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次了，但每一次这种时候，他的心跳都会控制不住地加速。

因为他知道，无论这人汇报来的是什么结果，他其实都不会轻松。

“陛下，有消息了！”来人进了门，躬身面对吉利道，眼神游离神色紧张。

吉利坐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伸手示意他说。

“在蛇岛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烧焦残缺不全，另外的残肢找不到，肯定已经在飞机爆炸的过程中烧毁了。”来人道。

吉利眼睛睁开，缓缓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望着来人目光犀利。

“肯定是他吗？”

“经过残骸的dna比对，确认无疑！”来人肯定地道。

吉利长叹了一口气：既有心头巨石终于放下的轻松，也有谋害恩人后强烈的负罪感，一时间他的表情木然。

“为什么连他也没有机会逃脱？”吉利喃喃自语。

手下那人低着头，还以为是吉利在问他，当下声音颤抖回道：“因为他是人不是神，直升机飞在上千米的高空，就算跳下海，也一样会摔死，所以断然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至少没有痛苦，可是在飞机出事的时候，一定有绝望！”吉利再喃喃道。

那个人把希望给了他，而自己却还给了他绝望。

如此狠辣的自己，连吉利自己都感到害怕。

“传令！”吉利道。

手下立即跪地领命。

“尽全力找到他的所有残骸，骨灰一部分送回华夏，一部分留在哈兰国厚葬，一切都以最高礼仪进行。为他树碑立传，他的伟大事迹，写入哈兰国教材之中，以哈兰国英雄广为传颂。”

“是！”

“哈兰王室为这次不幸的事情负全责，愿承担一切经济上的赔偿事务。无论是华夏方还是他的家人提出的赔偿条件，一律按照十倍的标准执行。他的妻子和家人的一切封赠全部加倍，在商业上尽可能多地为苏氏集团提供更多的机会。”

“是”

吉利刚继续准备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国王陛下，你就不怕今晚的事情成为你未来的噩梦？”

吉利怔了一下，旋即心中一阵惊悚，冷汗顺着脑门渗出。

因为这个声音，并不是他跪在地上的手下发出来的，他的手下也绝不敢毫无规矩地打断他说话。

这个声音，如此耳熟，但又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声音。

吉利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幽灵了，虽然他原本并不相信这东西的存在。

但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他如此惊恐，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豪奢的办公室里，吉利发了疯一样打着转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他不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真的觉得那东西存在。

“啊——！”

吉利忽然一声惨叫，瘫软在地。

因为他看到他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人，一个人令他恐惧的人。因为他刚刚才得到消息，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如果他出现了，那就是冤魂来向他索命！

“你……！”吉利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秦川的忽然出现，对他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被逼到了一处悬崖边，冷风呼啸之下，随时都有从悬崖坠落粉身碎骨的濒死感。

“别怕，我是活人，不是幽灵！”秦川冷笑了一声，面带嘲弄对吉利道。

“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其实和身手与战力无关，最大的原因是我其实没上那架飞机！”

吉利质问的目光望向了之前向他汇报情况的手下，现在看来，这家伙明显是在谎报军情，他居然敢欺骗自己！

“陛下恕罪，是他逼我这么说的！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要了我的命！”手下跪地对吉利苦苦请求宽恕。

“你的手下太不经吓了，你的那些护卫也是一样。所以这种时候，千万不要指望这些人能保护你的安全。这些不用我多说，你都懂！”秦川翘着二郎腿，扭动着转移道。

吉利一脸绝望，心如同掉进了冰窖，整个身子都跟僵硬了一般。

这个人的话当然不用怀疑，即使他哈兰王宫戒备森严，对他来说也是出入自由，就算是取他首级，也是斩瓜切菜一般的简单。

他要自己的命，似乎也不需要理由，毕竟自己是试图谋害他的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无耻卑劣到了极点，不需要任何掩饰，也根本无法掩饰。

“对不起！”

吉利面对秦川，将自己的姿态调整成了跪地请罪，他这个哈兰国一国之主，在哈兰王宫这样的地方，对这个人下跪了。

“你最好别看，你的国王对我跪下了，以你国王的很辣，他肯定会保守这个秘密的。”秦川打趣地对那名同在房间里的吉利手下道。

说着目光转向吉利，嘴角弯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国王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真心赔罪，还是让我给你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秦川冷冷地对吉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