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人活着就会死。
活着的时候要是过的很苦，那自然死的时候也不会太体面。
杜玖给收尸的这名老人就是这样。
他先是来到老张发的地址。
幸福花园小区门口。
然后顺着这个小区往东边走，来到一片荒地，像是一个废弃的公园，在这公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两间破烂不堪的小平房。
很难想象，在寿市这种繁华的沿海城市，竟然还有人住这么破旧的屋子。
当然……
如果连门都是用泡沫板和纸盒子绑在一起做成的屋子能叫屋子的话。
“唉……”
杜玖站在门口，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腥臭味，他觉得很恶心，可是看着眼前这两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又吐不出来。
“这世道，真是狗日的啊……”
杜玖摇摇头，从门口的一堆垃圾中翻出一个纸箱。
纸箱里放着的是单薄的寿衣，以及用来铺地上的薄膜袋，以及一双手套，口罩，还有消毒水和一次性雨衣。
之前老张派来的人被劝退，东西倒是没带走。
杜玖戴上口罩手套，穿上一次性雨衣，就拎着纸箱轻轻推开门。
哗啦一声。
那泡沫板和纸盒子绑在一起做成的门立马就倒了下去。
杜玖这才发现。
这门完全是用绳子绑上去的，前几天又下过雨，早就不解释了。
而在屋内。
可以说大白天都伸手不见五指，光线十分昏暗，空气也异常的浑浊，夹杂着浓浓的臭味。
啪的一声。
杜玖掏出打火机，黑暗被驱散了些许，他没有试图去找灯光开关，而是摸索着找到桌子。
果然，桌子上有没烧完的蜡烛。
还是红色的。
点燃蜡烛。
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杜玖这才发现，门口的这间屋子，实际上算是厨房，也算是厕所，一个南方常见的那种烧煤的炉子，还能烧水做饭，旁边一个矮脚板凳，切菜的案板和碗筷就在地上放着，讽刺的是正对着的就是一个马桶。
不是坐便式马桶，而是手提移动式的。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纸箱，塑料瓶，垃圾袋。
“捡垃圾啊……”
“我爷爷当时估计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杜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爷爷很多年前下海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精神病了。
当时老爷子穿着不知道从那个垃圾桶捡来的破衣服，大冬天的冻的手脚都是冻疮，头发粘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恶臭。
但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比起来。
老爷子算是幸运的。
最起码虽然人精神失常，可好歹也摸回家了。
而且有人养老。
不像这位可怜的老人，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死在家里大半个月都没人发现，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杜玖一只手拎着蜡烛，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是一张“床”，床上则躺着一具老人尸体，尸体已经发胀，发臭，床单上全都是花花绿绿的液体浸染后形成的痕迹。
恶臭熏天。
杜玖就算戴着口罩，也感觉极为难受。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杜玖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甚至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二百块钱太难挣了。
可他刚转身要走。
冷不丁的，却看到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那照片年头不久了，还是那种黑白底照，照片上是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穿着军装，胸前还别着勋章，看起来极为英气。
杜玖看了看这照片，又看了看床上躺着那具腐烂的老人尸体。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说着，他就把蜡烛放到一边，然后打开纸箱子，铺好垫尸体的塑料袋，拎出寿衣。
……
此时。
在房子的外面。
那个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但它并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
不过。
即便它什么都不做。
随着它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它对外界产生的影响就越严重。
当然，用影响这个词其实并不准确。
按照第九局队长柳三根的说法。
这个叫污染……
比如说那处地下隧道里的无头女尸，就是被怪异污染之后诞生的产物。
而怪异，是有思维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
脚步声的主人，这个看不见的怪异终于有了动作。
一根白色的丝线凭空出现，然后没入了这两间小房子里。
……
“擦……”
“降温了。”
杜玖刚给老人收好尸，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哆嗦。
昏暗的房间内，一具穿上寿衣的腐烂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而摇曳着火光的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大半。
这一幕莫名的渗人。
杜玖抖了抖，赶紧往门口走。
倒不是他害怕了。
经历了昨天那种离奇的事，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很大了，怕是不存在的。
“我只是想出门打个电话而已，我不怕！”
杜玖赶紧走出屋子，把手套和口罩脱下，但奇怪的是，他拿出手机以后，就发现手机竟然一点信号都没有。
“奇怪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咦，怎么又有了？”
杜玖就往旁边走了一步，手机又恢复了信号。
他又退回去。
信号就又没了。
这下子，轮到杜玖惊讶了。
他发现，只要站在门口那一块地方，手机就没有信号，但是不站门口，信号就满格。
“真奇怪。”
杜玖啧啧称奇，然后也没在意，就给老张打了个电话。
“喂喂喂，老张吗？”
“尸体收好了，你那边安排的人啥时候到啊，眼看着这天都快黑了，我家老爷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你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行，那我再等一会儿。”
杜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就习惯性的往口袋里一摸，可却摸了个空。
“我烟呢？”
杜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却只摸到了一个打火机，至于烟却没了。
抽烟的人都知道，你要是不知道自己没烟了，心里还不会去想，可你要是知道了，心里就跟猫挠一样，浑身难受，恨不得立马抽个痛快。
杜玖是个老烟民了。
他想都没想，就往屋里走。
一进屋，床旁边的地上躺着的是那具老人尸体，床另一边靠底下的位置则是他掉的那半包红梅。
“我就说吗，肯定是收尸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杜玖走到床边，往床底下一伸手。
然后，那包红梅就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谢谢啊！”
杜玖美滋滋的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然后，越抽，他脸色越精彩。
他看着自己刚刚用来拿烟，现在用来夹着烟的右手，脑袋里全是问号。
“谁帮我拿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