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铃铃响起时，贺凌丰才刚合眼。

怀里的慕小桐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贺凌丰覆过去在她肩上吻了一下，继而起身下地，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依旧响着的手机。

只一眼，脸上餍足的愉悦就尽数消散，只余不耐烦，“妈……”

“在哪儿鬼混呢？”

已是深夜，电话那头的郑明瑜依旧声音精神，“有事找你，给你半小时时间回家。”

“我……”

嘟。

嘟嘟嘟。

看看时间，刚刚11点半。

平日的这个时候，他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贺凌丰丢开手机，翻过身去抱了抱慕小桐。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睡觉。”

也不管慕小桐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贺凌丰捏了捏她的耳垂，起身去了浴室。

十多分钟后，法拉利疾驰驶回了贺家。

“什么情况啊？”

当啷一声，把车钥匙丢玄关钥匙盒里，贺凌丰一边换鞋，一边一脸不耐烦的看向沙发里戴着眼镜看报纸的郑明瑜，“白天大把时间你不知道找我？”

“白天？”

郑明瑜丢开手里的报纸，“白天你不是忙着当伴郎嘛，我找你，你有时间？”

呵呵。

贺凌丰勾着一抹笑，讽刺满满的看向郑明瑜，“妈，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没意思了！”

真要有事，哪个白天不能找？

今天凑不齐就明天，总有能凑齐的时候。

大晚上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啪！

贺凌丰落座，茶几上啪的一声脆响，郑明瑜把一叠照片拍在了他眼前头，“选选吧，今天选好，下个月找个好日子，两家先把订婚宴办了。至于什么时候结婚，你和姑娘两人商量。再要么，订了婚，你俩先相处一阵子，磨合磨合感情也好。”

目光滑过桌上的照片，贺凌丰抬眼看向郑明瑜，忍不住沉了脸。

“妈……”

贺凌丰声音冷沉，“您是女人，也是当妈的，假如您女儿像是菜市场的白菜一样，被人家家里这么选，您是什么心情？”

喝水的动作一顿，郑明瑜眸光平静的回望过来，脸上一丝难堪都没有，“这是你爸的意思，也是家里的意思。你自己也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贺凌丰不做声了。

他知道。

从懂事的时候就知道。

他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而家里人对他的期望，他也没有配合的心情。

一来二去，他就混成了他从前最看不起瞧不上的纨绔。

从前跟一众狐朋狗友在一起，抑或者跟陆擎泽傅斯越他们几个发小在一起，他还会自我调侃，说自己就是个工具人。

年龄到了，被家里拉去配种一般选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这辈子，一眼望到头了。

可是遇到了慕小桐，贺凌丰不想糊弄自己个儿了。

脑海里全都是在陆擎泽家看到的那些温馨吵闹的画面，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家会和此刻的贺家一样，贺凌丰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凌丰，你已经快三十了，帝都跟你差不多大的公子哥儿，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眼见贺凌丰不说话，郑明瑜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跟陆少玩得好，人家陆少这都结婚了，陆少夫人也身怀有孕，眼瞅着这就定下来了。你还想不着调到什么时候？”

“你爱玩，你喜欢玩，我和你爸这么多年都由着你。可婚姻大事，不是你一个人随心所欲想娶谁就娶谁的，这事关两个……”

“事关两个家庭，是吧？”

贺凌丰笑着，那笑浅浅的浮在脸上，“妈，你嫁给我爸，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开心吗？”

“说你的事儿呢，你扯上我做什么？”

怔了一下，郑明瑜似是怒了，拍了拍茶几，“让你选你就赶紧选，订了婚结了婚，以后随便你做什么，我也懒得再像现在似的操碎了心了！”

一眼看去，那摞照片的厚度，少说有十几二十张。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二十多岁一身白裙的女生清纯可人，别说是街上，就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所在。

更别说，这样的美女有十多个。

贺凌丰只要动动手翻一遍，随便选出一个顺眼的，那位就是往后余生的贺少夫人了。

两家联姻成功，无论是贺家还是对方，仕途上更顺。

至于他和那女生未来婚姻是否幸福，是爱侣还是怨偶，无所谓。

不会有人关心。

哪怕两人约定好各玩各的，两家的长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可是，何必呢？

“妈，如果我和您头上那位掉水里，您会救谁啊？”

贺凌丰看着郑明瑜问道。

这样的问题，通常都是当妈的问，再要么，就是老婆问。

为了证明男人心中最在乎的是妈妈还是老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

郑明瑜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儿子的意图。

“我……”

张了张嘴，郑明瑜才发现，听清问题的那一瞬，她罕见的迟疑了。

理智告诉她，当然是救儿子。

另一位，别说不可能掉水里，就算真的掉水里，保镖近卫身边的人，估计跳下去救他的人比池子里的鱼都多。

可理智回归准备回答的时候，儿子已经勾了下唇起身了。

贺凌丰仿佛已经知道答案了。

“您当初就不该生我，真的！”

贺凌丰走的头都不回，“您这样的事业型女强人，要是别被我拖累，指不定您现在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也就没有人这么无聊的跑来问您这么无聊的问题了。”

“凌丰！”

被儿子这幅态度激怒，郑明瑜起身，抓起那叠照片砸了过去，“你配合一点，你好她好大家好。否则，你以为就凭你，你护得住慕小桐吗？”

慕小桐。

贺凌丰蓦然止步。

对家里人知道慕小桐的存在，贺凌丰毫不怀疑。

可这会儿，母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慕小桐威胁他，贺凌丰是没想到的。

“说事儿就说事儿，您这么扯出旁人来，有意思吗？”

贺凌丰神色淡淡的转身，“我不想结婚，最起码，目前没想。等将来我想了，不用你们催，我自然会乖乖回来结婚生子的。”

“不想结婚？你是不想和慕小桐之外的女人结婚吧？”

似乎早就看穿了儿子的心思，郑明瑜神色清冷，“订婚的事，没得商量。你好好配合，你和慕小桐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只要别玩出私生子来，家里随你。但是你要是不配合……家里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照片里那些年轻任性，张扬恣意的儿子，仿佛都是别人面前的。

一旦踏进这个家门，就萎靡颓废的仿佛被压住了所有的精气神。

再想到调查报告里的慕小桐，郑明瑜蹙着眉头道：“你应该知道，慕小桐这样的女人，这辈子是绝对进不了贺家的门的。玩玩就得了，你要是当真，恐……”

话还没说完，正对上贺凌丰看过来的那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眼底的狠戾和凉意就那么透了出来。

就仿佛，慕小桐如果有什么事，他会跟人拼命一般。

郑明瑜一怔，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嘭的一声，房门重重砸上，再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