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军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居然是如此的妇人之仁。
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他闭上眼,蒙住心,对柳姨娘的所有处置,都是由女儿说出口。
这些,本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该想的,该做的事儿。
楚将军闭上眼,心中各种情绪翻涌。楚云溪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相信父亲,只是心善,并不是糊涂,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咚。”
楚将军听着这声音,似声声震在他的心底。他终于睁开眼。
“来人,拿纸笔来。”
楚云溪松了口气,紧张的心也渐渐平复。
楚将军执笔,一气呵成,写下一纸休书。复又认认真真,写下一份认罪书。
皇上容禀:
微臣楚正南,十五年前,将时任副将柳威之妹柳氏,纳入府中,诞下一女,取名雪儿。
然,十五年后,微臣后知后觉,机缘巧合之下,方知臣当年,被故人设计,偷梁换柱。
柳氏非柳家女,实乃东夷国人,自称东夷刘将军遗孤。为报复臣一家而来,其女,亦非微臣血脉。
微臣有罪,养虎狼于身边而不知,差点儿酿成大祸,微臣已将柳姨娘关押,只等皇上定夺。
楚将军放下毛笔,将未干的笔迹吹了吹,才折好放入怀中,吩咐下人:
“拿朝服来。”
“父亲。”
楚云溪喊住就要去面见皇上的楚将军。楚将军疑惑地转回头,看着楚云溪,不知她还有何事。
“您是经过昨夜走水之事,抓内贼抓出的柳姨娘。”
楚云溪郑重嘱咐道。
楚将军点了点头,就大步离开了,他明白女儿的意思。
绝不能让皇上以为,楚雪儿嫁入皇家之时,他已经知情。
否则,明知楚雪儿身份不明,还任由其嫁入皇家,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是欺君之罪。
在皇宫外等待上朝的大臣,都已经到齐,皇宫的大门才缓缓打开,文武官员列队进入,井井有条。
只有楚将军,半路岔走,往皇帝寝宫而去。
众朝臣纷纷猜测缘由。
“诸位大人,你们听说了吗,楚将军府,昨夜走水了。”
“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如何走水的?”
“看楚将军这架势,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啊。”
“难不成,不是天灾,是人祸?”
这位大人口无遮拦,其他人倒是都闭紧了嘴巴,不吭声了,只因前方的萧国公,已经转过头来,扫视着他们。
与楚将军府有过节,又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动了将军府的人,能有几个?
小心祸从口出,得罪了权贵而不自知啊。
浩王也撇了萧国公一眼,要说这里面,么有萧国公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不过,亲家居然直接就去找皇帝告状了,倒是比在朝堂上吵闹,直接的多,也有效果的多。
萧国公亦是满腹心事。只不过,他所想的,不是楚将军去告御状之事,他又没有留下证据,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想的,是死士回来禀告,柳姨娘已经不在哑婆告密的院儿中,情报有误。
可死士发现楚家,有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孩,只是楚家侍卫众多,不方便再查探。
萧国公竟不知,楚家何时添了新丁。
又那么巧,他最近就在找一个这般大的孩子。
难道会再巧合一些,竟进了将军府?更有甚者,太子和楚云溪,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真实身份,才会将他救了去?
若真如此,等他们与南焰国摄政王通了信,云霄国的威胁就会解除一个,他还能不能牢牢将皇帝和太子压制住,就两说了。
他必得想法子探一探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还有太子那里,张太医那关若是难过,不如就釜底抽薪。
萧国公面色变幻,只想赶紧结束这早朝,好着手布局。
皇帝寝宫中,楚将军将休书和认罪书一同呈上,便跪伏于地。
福公公接过,递给皇帝,皇帝拿着手中的纸,看着老老实实的楚将军,只觉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楚将军,只要一本正经地跪到他面前,准没好事儿。
“你可是来给朕添堵的?”
“皇上,臣有罪,臣是来向皇上请罪的!还请皇上,一睹臣的认罪书。”
楚将军仍伏在地上。
皇帝锁着眉,若是可以,他真不想打开手中的纸,可谁让他是皇帝,操不完的心。
皇帝将胳膊伸直,将手中的纸递得远远的,这才打开一张。
休书?皇帝眉头一挑,这楚将军要休谁?难不成是宁远侯府嫡女苏氏?那可真是要闹翻天了,当宁远侯府是好欺负的?
皇帝嫌弃地看了一眼楚将军,这才继续往下看。
柳氏?楚将军要休的,是个妾室,也值当跑到他这皇帝面前来,给他添堵?
难不成是觉得他最近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儿来消遣消遣?
伏在地上的楚将军,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只心里抱怨一句怎么看得这样慢?他趴得身子都要僵了。
皇帝耐住性子,又打开了另一张纸。开始还漫不经心,慢慢皱紧了眉。
“啪!”皇帝将手中的纸,重重拍在桌案上。
“楚正南!你给朕抬起头来!”
皇帝怒喝一声,楚将军这才低眉顺眼地直起身子。
“皇上,微臣有罪,可微臣,也是受害者啊!”
“你!你是聋子还是瞎子?同床共枕了十余载的人,是敌国探子,你告诉朕,你毫无所觉?”
皇上气急,他云霄国堂堂护国大将军的府中,被敌国打入内部十几年,生了个女儿,还嫁给了皇子,成了安王王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怒喝,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敌国笑死!楚正南丢得起这个人,他丢不起!
“她的身份,你至今仍不能确定?”
楚将军低垂下头。
“皇上,罪臣羞愧至极,实在无地自容,您要怎么罚罪臣,罪臣都甘愿领受。”
“你甘愿个屁!”
皇帝难得爆了粗口,实在不知该如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她人呢?”
“皇上放心,罪臣已经将她严加看管,定不会再兴风作浪。”
楚将军正了神色,保证道。
“别一口一个罪臣的,听得朕心烦!你自己惹得祸,自己去解决,要是东夷国的探子,再在我云霄国来去自如,朕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