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晓婉就回去了,回去之前还跟小夕约好了到时她结婚小丫头去给她当花童。从那天之后,小丫头就一直在念叨这件事,巴不得一睁开眼就到了晓婉阿姨结婚的日子。整天都在念着怎么还不到,还唉声叹气地说了一句:“这日子可让人怎么过呀。”我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腔调。
时间于小夕来说过得很慢,于我来说却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想着到时在晓婉婚礼上会不会见到顾风,如果见到了,是该装作不认识还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客气寒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无论哪一种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乱糟糟地想了几天,时间终究还是按照既定轨迹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夏至终于还是来了。
前一天下午,我带着小夕抵达了T市机场。小丫头第一次坐飞机,很兴奋地指着飞机窗外的云朵,说是棉花糖。
酒店提前订好了,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建筑,觉得几年过去了T市似乎没什么变化。
大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楼层密集,路上的行人依旧步履匆匆。
也许她是有改变的,新楼替代旧楼,更多年轻的面孔涌入这座繁华的城市,改变的只是表面面目,不变的是她的本来面目。
到了酒店小夕就赶紧把她的小礼服拿出来,站在镜子前把衣服放在身上比划,臭美得不得了。
晚上更是早早地睡觉,说要睡美容觉明天才能当最美美哒的花童。嗳,真的是,都是哪学来的。
婚礼于晚上六时开始,定在T市的五星级酒店四季常青酒店,我和小夕吃过午饭就去酒店找晓婉。
去到她房间时,化妆师已经开始在帮她化妆。看到我们来了,她僵着脖子笑着说:“嗳,我不能动脖子,你们两先玩会,我化完妆再聊你们聊……嗳,美女,还有多久才能化完,我的脖子都快定型了。”
化妆师笑说:“这才化了十分钟你就坐不住了,结婚一生才一次,新娘子你就多点耐心,我保证把你化得美美的。”
晓婉嘀咕了句:“谁说结婚一生才一次,这可说不定……”
化妆师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这么real的新娘子估计也是少见。
“别胡说八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拜托你说点吉祥话吧。”我笑说,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夕很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我留着神看着她,免得磕了碰了。
一个小时后,晓婉的妆终于化好了。小夕颠颠地走到她旁边,仰着头睁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奶声奶气地说:“晓婉阿姨你好漂亮啊!凌叔叔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什么来着……哦,对,福气!”
晓婉看了下她又转头看了下我,目瞪口呆地说:“这小丫头哪学来的这些话?唉哟,太可爱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呀,周阿姨说这叫浪漫。”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
周姐是我请的保姆,小夕叫她周阿姨。我可算知道她在哪学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原来都是跟着周姐看电视剧学来的。
看着小丫头认真解释的模样,大家都笑了。她颠颠地跑到我身边,小脸因为跑来跑去红红的,小丫头天真地说:“妈妈,是不是新娘子都这么漂亮?你什么时候当新娘子,小夕好想看到妈妈当新娘子的样子。”
我唇角的笑因为小夕的这句话顿了下,很快又笑了,摸着她的头,不正面回答她:“小夕快点长大,以后小夕也可以像晓婉阿姨一样当漂亮的新娘子了。”
小丫头的心思立刻就被转移了,开始念着要赶快长大当漂亮的新娘子,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晓婉化完妆,穿上了洁白的婚纱,美得让我差点认不出来。她站在窗边,阳光透过薄纱洒进来,浅金色的光线虚虚地笼罩在她身上,美得像从画中走出来。
小夕也穿好花童的小礼服,手上拎着个花篮。
快到六点了,我们下去酒店会场的后台。
晓婉的父亲在后台等着她,我见过她父亲一次,他送她入学那年。
在后台能听到大厅司仪透过麦克风传来的声音,还能听到一些愉悦的笑声,估计是司仪在热场说些新郎新娘的恋爱趣事。
晓婉忽然抓过我的手,声音有点颤:“清清,我有点紧张……”
我不禁失笑。刚才在房间我问她紧张吗,是谁一脸傲娇地说不就结个婚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人们总说结婚是人生大事,不同人的婚礼,每个流程甚至每句话都几乎是类似的,旁观者总觉得不就是那样吗,千篇一律,可当自己真的身在其中时,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感受吧。
我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着给她力量。不用紧张,你会幸福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晓婉挽着她父亲的手腕,站在那道大门后,等待门的开启,走向她的幸福。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司仪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来:“有请新娘子入场!”
门缓缓地打开,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一束光熠熠地打到了门口。
晓婉挽着她父亲,缓缓地走出那道门。香肩半露,高绾的黑色发髻与胜似白雪的婚纱相得益彰,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长裙下摆层层堆叠的白纱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飘动,柔美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如梦如幻。
真的好美,那一刻,我在心里陡然升起了无以言喻的羡慕。
凌宇森微笑着站在台上迎接他的新娘,晓婉脸上洋溢着羞涩和甜蜜的笑容,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吗?
曾经看过一段话:一场浪漫的婚礼其实就是女人心底一个最温暖、最柔情的梦,在女人的心里最深处静静地蛰伏着,随时等待着一阵风起,直到吹得心旌摇曳,吹得婚纱裙袂飘飘。
女汉子如晓婉,其实在如梦般的婚礼面前,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只是一个被爱的小女人。
小夕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另一个花童小男孩穿着小西装,两人颠颠地跟在晓婉后面,边走边洒下红色的玫瑰花瓣。
凌宇森从晓婉父亲手中接过她,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神情郑重而珍视。
晓婉挽着凌宇森的手,踏着铺满幸福的花瓣走向婚姻的舞台。
接着,司仪用深情的语调开始说起誓言,而后,男女双方交换戒指、亲吻,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不知为何,明明是如此温馨的场面,我却觉得心里有点酸酸软软。
我站在台下的一个角落,默默地看着台上幸福的一对,在心里嘱咐晓婉终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璀璨的灯光让人眩目,眼睛似乎被灯光刺激到,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涩,等我察觉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已有凉凉的湿意。
我忙低下头翻包包想找出纸巾,忽然,一张洁白的纸巾递给我面前,我本能地抬头,望进了一片深邃暗沉的海里,只是那片海里不再有点点繁星,深沉得让人觉得莫名地悲伤。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巾,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他没有说话,我略生硬地避开他的视线,无力承受那沉甸甸的目光,手紧紧地捏着纸巾,柔软的纸巾在我手上变形扭曲。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除夕夜,那天晚上,我肆意流泪,而他也是像刚刚那样递来一张洁白的纸巾,沉默地看着我,后来,我们互道“新年快乐”,那时,他的眼神深邃清冷,像深沉冷冽的大海,细碎的光线落在他眼底如同星辰点点。
“这束捧花,我想送给一个人,我最好的朋友。清清大宝贝,你一定要幸福啊!”热闹的现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晓婉站在台上,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
她拿着捧花的手往后一拉一抛,下一刻,捧花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形,朝我迎面飞来,我本能地伸手接住,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多年,晓婉的投篮技术依旧保持水准。
等到欢呼声响起,追光灯明晃晃地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尴尬得僵硬在原地。手上的捧花犹如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行。
他站在我旁边,也被追光灯圈了进去,我看到周围不认识的人以一种暧昧又善意的眼光看着我和他,顿时窘迫得像原地消失。
忽而,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视线落了过来,俞辰的眼神失落而伤感,只直直地看着我,并没有其他举动。
“妈妈,你拿到捧花哦,你是不是要做新娘子了?”小夕颠颠地跑过来,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一脸期待。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接一个,我尴尬得只想原地爆炸。
好在司仪的声音及时响起,宣告下一个环节——入席。追光灯消失了,宾客陆续就座。
这一刻,我觉得那把煽情得千篇一律的声音犹如天籁,挽救我于原地爆炸的前夕。
“妈妈,那个帅叔叔在看你呢。”小夕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蹲下来,然后附在我耳边说悄悄话。
小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帅……
我抱起肉嘟嘟的小丫头,逃也似地往座位走去。
晓婉和凌宇森很细心,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我和俞辰在同一桌。
我落座的时候,俞辰已恢复了温和的神情,看到我和小夕走过去,露出温和的笑容。吃饭的时候,他依旧体贴地帮小夕夹她喜欢的菜。
我默默地吃饭,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吃鱼,高蛋白低热量,一味地吃蔬菜容易营养不良。你太瘦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块白嫩的鱼肉落到我碗里,我抬头,他笑得温暖。
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从背后投过来。
“谢谢。”我轻声说。
前面忽然叫起哄,我循声看过去,原来是新郎新娘敬酒在敬宾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