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友(1 / 2)

旧城暮色迟 二月春风 2257 字 2022-09-08

承儿又来拜会杨处长,直接拜到他家里,杨处长不厌其烦,让下人把他拦在外面,并交代:“他要是送东西,一定不许进来。”

过了一会儿,下人来回:“他这次没带东西,只说他母亲写了一副字,说送给夫人。”

话刚说完,杨夫人从楼上走下来,听个正着,她瞪了那下人一眼:“老杨攻不下,就从我这里找出路,这些人倒真是会想办法,知道我们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就变着法子送高雅的东西是吧,不过可惜了,我也不是附庸风雅的人。”

她一把扯过下人手中的字,一面展开,一面继续批:“这个人的母亲是谁啊,脸挺大啊,凭什么认为我能看得上她的字……”

话未说完,她忽然顿住了,惶然抬头,转换了语气:“快把人叫进来!”

老杨有点摸不着头脑,伸头往那纸上瞥了瞥。

字是好字,但离书法大家还是差了些火候。

他夫人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看上这幅字,那么估摸看上的是这幅字的内容了。

那纸上写的是:“展欢一世思,君承百代安。”

承儿进门,与杨夫人对视良久,后退施礼:“长姐。”

杨夫人愣愣的,没有动。

老杨轻轻喊她:“欢儿,欢儿?”

她还是没有动。

老杨又提高声音:“洪展欢!”

她终于回过神来,扯着他的耳朵:“要死啊你,叫这么大声音。”

老杨连连求饶,她总算松开手,催促道:“去给我弟弟倒茶,快去。”

这对姐弟没有见过面,但孟思汝当年与欢儿离开孟家后,虽然不愿意再回去,多少还是留意着孟家的消息,他们知道有个承儿,也只是知道。

入座后,承儿先问了孟思汝,得到的回答是,孟思汝已经离世了。

孟思汝离开后自己做生意,做得很好,留给欢儿一个带着万贯家财做嫁妆的盛名,她脱离了孟家的束缚,过了好些年风生水起的日子,但好像最终也没脱离女儿的束缚,这或许是她心甘情愿。

有这层关系,承儿办通行证顺畅了很多,欢儿也才知道原来孟家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她悠长一叹,半开玩笑道:“你瞧,二舅舅当初的话应验了,就说么,好端端的立什么誓言?”

老杨认了亲,知晓了来龙去脉,坐在一旁也替他担忧起来:“蒙大人如今是那边的镇守使,那地方被洋人霸占着,若非蒙大人死守,那一方百姓怕是早就无家可归了,这是个苦差事,这么多年来没人愿意去,就算强行安排人过去,换个性子软一点的人,也守不住,蒙大人其为人是狠戾,但功劳不小,说句实话,你想扳倒他,代价太大了,不会有人支持的。”

承儿若有所思:“可是据我所知,他前些年明明与伯查德是勾结在一起的,伯查德在世时尚能均衡两边,如今洋人野心渐长,他说不定哪一天又与他们勾结了,此人既有狠绝的手段,却也没什么道义可讲,把那个重要的位置一直放到他手上,这不是很冒险吗?”

“话是这样说,可的确是找不到比他还合适的人选了啊,一去就是背井离乡,没有归期,这还得是个‘武将’,如今打仗呢,‘武将’可都是宝贝,哪个不是荣誉满身的,能安排谁去呢?再者说了,你凭空把蒙大人换下来,也得有理由啊,你一个平民百姓说他关了你父亲,谁会搭理?”

杨处长把能想到的问题都与他分析透彻了,承儿无话可说。

他带着失落,起身要告辞,杨处长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我给你办这通行证,只能你一人过去,我不知道你是否会跟你母亲一并,但是……本来就是给你走的捷径,我能只办得了一张。”

承儿叹着气回道:“原本是打算我一个人去的,我母亲年岁大了,舟车劳顿对她不方便,但是……若如您所言,那蒙阔我是拿他没办法,我方才在犹豫,要不要带母亲去见见父亲,可……似乎也不用多想,毕竟我也没有多余的通行证了。”

总不能让他母亲单独一人去。

“我正是要跟你说。”杨处长上前一步道,“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一个人,他能有办法叫你多带几人过去,不过……这人十分谨慎,但我尽力帮你引荐一下,看他是否会帮忙,有个机会总应该试一试。”

承儿其实没太多惊喜,他没有几人可带,只有母亲一人,但他不知新安县界是否安全,从内心来说不大希望母亲过去。

可是这姐夫如此热心,他不好违了他心意,只得礼貌道:“那就有劳了。”

杨处长写好条子,欢儿陪同他前往。

条子上让他找的是军需后援处的部长,他这边运送军需物资,去新安县界不需要特别审核,在运送队伍中增加几人可以办到。

“原先的老部长退了,如今是他的儿子接手。”路上欢儿跟他介绍,“说起他们家,很是有意思,这老部长姓柳,他们大儿子也姓柳,二儿子却姓翁,不倒翁的翁。”

“翁?”承儿皱皱眉,隐约觉得这个姓有些耳熟。

他们办的是私事儿,直接来到了柳部长的家,跟杨处长家的小洋楼不同,柳部长还住着三进的宅子,一进正院,见一老妇人在院中悠闲地晒太阳,听闻有脚步声,她微微睁眼,嘟嘴道:“你们有啥事儿,找我家小子吗,我先警告你们啊,要办事就免了……”

老妇人的精神不错,话很多,而承儿越听着这口气,越觉得熟悉起来,他脑海中不断闪过某些字迹,忽然不过脑子地默念了一遍:“翁绒绒?”

对方的话语停住,愣着看了他一会儿,紧接着一个茶壶砸了过来:“哪来的混小子,没大没小的,我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半小时后,承儿与欢儿坐在会客厅里,看翁绒绒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的大儿子在旁边好生安慰着,哄了许久,她还是不解惆怅:“这真是遗憾,当年我丈夫刚做这行,三少爷那时身份敏感,连官方都正式发过他的讣告的,我怕与他多联系会惹麻烦,断了与他的书信,这些年没他的消息,不想人已经不在了,哎,对了,你父亲母亲他们都怎么样了?”

承儿随着她叹了会儿气,在这里能遇到长辈们的老朋友实属缘分,连忙把父亲的事情告知了一遍,又表明了来意。

那边刚才还在长吁短叹,这会儿却突然没动静了。

欢儿在旁边不合时宜地插嘴:“你不能只带二舅母去,我也要去。”

这一下,那边母子二人陡然齐刷刷摆手:“不不不,办不了办不了。”

她大儿子柳大公子是现任部长,为官多年如履薄冰,正如杨处长所言,他十分小心谨慎,这种事情即便能办,他也绝不会去做,生怕叫人抓着把柄,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翁绒绒虽然与他们有渊源,但在这一点上,他们一家人是达成共识的。

“我真的对不起。”翁绒绒带着一脸愧疚,“我们一家人,一步一步走到这儿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