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二哥呢?”
“没他的消息。”王湖方道,“但我们应该往好处想,也许他就快被放回来了,还有,最起码你家承儿安全了,可以回来了,那浔城是不是也能回去了,对不对?”
“对对对。”思卿终于看到了曙光,按着狂跳的心口,“先等我二哥回来,然后一起去接他们。”
她又开始等,若没有希望,漫长等待就当做普通的日子来过,还能熬得住,可是一旦给了光亮,那这按头等待的日子就极其难耐,她数年时间熬过来了,这数月却受不住,只可惜等到望眼欲穿,还是没有把人等回来。
“下场就两个,要么早该回来了,要么就是……没命了。”邓幕是个大嘴巴,这些年他和王湖方是思卿唯二信任的人,认识久了,思卿的事儿他们也就渐渐知晓了。
他能保守住秘密,却在他们面前管不住要发表意见的心:“你不能自欺欺人,你想啊,那洋人死都死了,孟先生还被留着干嘛,教个采泥教了七八年,把伯查德都熬死了也没开始下一步,任谁受得了啊,伯查德对他倒是客气的,但人死了也就不由他了,其他人未必客气啊,这不是我说的,小道消息说的,既然没回来,八成就是另一种结果了呗,你节哀顺变啊。”
他每说一句,就看见王湖方瞪他一眼,但他不以为意,非要说完。
说完后,但听一声响动,思卿昏倒了。
思卿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了王湖方,她稍微理了下昨天听到的话,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们有我二哥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若如他所言丝毫没消息,邓幕怎会知道怀安教了七八年的采泥?
王湖方叫她躺好,在她醒来前,他的面色很是难看,而现在已略显轻松,他轻声道:“你慢慢听我说,之前确实是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但模模糊糊的,没有确定,不敢跟你讲,唯恐说错了,现在你不要担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孟先生还活着。”
“你们如何打探到的消息?”
“邓兄跟新安县界那边的出版社有来往,但那边如今限制跟我们交涉,邓兄打探消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恕不能让你亲自联系。”
“我明白。”思卿无奈地点头,非但不能亲自联系,也不能逼着人家去打听,他们出于朋友之情好意相助,她总不能得寸进尺。
王湖方准备了很多说服她的话,生怕她会冲动,现在看她拎得清,欣慰之余,却又莫名地心疼,他微微一叹,继续道:“孟先生是浔城艺博会的会长,之前出过诸多名震一时的瓷艺作品,圈内没有人不知道他,包括新安县界,那边的艺术界有人在留意着他,说是伯查德死后,他被一位蒙大人带走关押了。”
听到这个人,思卿的眉头深蹙。
“这位蒙大人应该就是蒙阔吧?”王湖方问。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略有耳闻,画社里有位同仁以前是个小官,跟他打过交道,据说此人心眼极小,他带走孟先生,自不是为了瓷艺技术,你上次说浔城一直有他的人,这么看,怕是孟家以前得罪过他。”
“应该是如此。”这么长时间,思卿也想明白了一些。
“如此看,浔城留的是他的人,他专门针对你们,只怕浔城你还是回不了,而上回到报社查询的人,那是伯查德的人,伯查德不要你们的命,只想拿住承儿来把控孟先生,你把承儿送走,他们也就没下文了,如今伯查德已死,所以上海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王湖方道。
说完后,听见思卿说了一声谢谢,他的脸疏尔一红,诧异道:“我什么都没做,谢什么?”
“你分析地如此明了,是把我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理应道谢。”
王湖方不想听到什么道谢,但似乎也只能如此,其他的话他没有资格听,他偶尔会想如果孟先生回不来了会怎样,可想到最后他都还是希望人能够平安归来。
然而若说先前还有机会归来,只要孟先生把伯查德想要的东西教给他们,就能换一个自由,可是现在机会就变得渺茫了,不单单是蒙阔不放人,两边隔着海湾,如今来去都需要特别申请通行证,一般人根本申请不到。
等待的人还得等待,唯一改变的现状,大概是承儿能够回来了。
“对了,你不是说法国那位帮你照顾承儿的是本家亲戚吗,他出去多少年了,他会回来吗?”王湖方又问。
思卿点头:“要回来的。”
即便是怀安没回来,至少庭安能够暂时落脚在上海,这一次没人再能阻碍他。
她出院后立刻给庭安去了信。
那封信送到庭安的办公室时,他还没下课,刚好被承儿看到,十六岁的承儿眉清目秀,也许是冥冥注定他与孟家有缘,他这一副清隽的少年模样,与孟庭安当年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这相貌配上他那一身朋克风服装,加一头炸成卷的发,胳膊上还有一串叮叮当当的手链,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若设想一下孟庭安换上这么一身装束,那画面定会让人想联系治疗疯癫病的医生。
眼神也是不一样的,庭安的眼中永远平平淡淡,而他的明显犀利得多,也张扬得多。
庭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把孩子培养出这般审美眼光的,在孩子十二三岁的时候有点跑偏的迹象,他想约束来着,可是长久以来一直帮忙他照顾的女学生说,应该给孩子放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