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的吴三口杵在他们面前。
“程哥,我找你好半天了。”他几步跳了过来,“新命令,我们要帮忙寻找一个洋人,我们得……”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猫着腰的几人身上,话音渐渐落了。
不明他的立场,几个人只能不动声色,若被定住。
吴三口饶有兴致地俯身凑了过去:“你们大半夜的在这儿做什么,今晚这情况,你们还在外面跑,小心叫人把你们抓起来!”
他顺着他们面对的方向,朝秸秆堆看一眼,再朝这几人看一眼,然后又朝秸秆堆看一眼。
而后瞳孔陡然放大:“你们……”
他迅速站直身子。
话还未说完,忽觉身后一道阴影,他猛地回头。
程逸珩的手臂正悬在他的头顶,带来一阵疾风,吹过他的发端,又陡然停住。
他瞪大眼睛,抬手拉了拉程逸珩的袖子:“程哥,你干什么?”
程逸珩悻悻把胳膊收了回去:“你帽子歪了,我想给你正一正。”
他摸摸头:“我没戴帽子啊?”
“哦,那个……不是跟你说别叫我哥吗,我辈分都被你降低了,我刚刚就是想打你,你有意见吗?”程逸珩忽然板起脸。
“对不起,我忘了辈分……程叔,不是,程爷。”吴三口连忙改口。
“这还差不多。”程逸珩将人一拉,“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那我们走吧。”
他往思卿几人扫了一眼,扯着吴三口要转身。
“不行,现在不能走。”而吴三口却不动,他盯着这几人,目光明灭不定,“他们有些可疑!”
此时握着拳蠢蠢欲动的人,不单单是程逸珩,还多了向浮,向浮慢慢把承儿交到了思卿的怀里,随时要起身。
吴三口的眼神从秸秆上又挪了一个来回,他问:“你们大晚上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偷东西?”
同时探过头问程逸珩:“孟家落魄到要出来偷窃了吗?”
向浮差点闪了腰,而程逸珩握拳的手瞬间松了,显出一副关怀傻子的表情来。
思卿立刻道:“我儿子得了风寒,鼻子不通气,听偏方说秸秆烧灰服用有效果,
我们来取一点,这秸秆本来就是我打的,不是偷呀,我们马上就走,不劳烦费心。”
“取个秸秆,要来这多人吗?”
“这秸秆得儿子自己拈。”思卿面不改色心不跳,“方子上就是这样说的,你看看我儿子还病着呢,大冷天的,他出来我们可不得全家人跟着护着。”
“我知道你们家孩子金贵。”吴三口这才转了身。
程逸珩连忙道:“那我们赶紧走吧,归队去。”
他又来揽吴三口的肩,对方脚下却没迈步,而是侧目看着他,嘴角一弯,忽而发出一声冷笑。
这笑让程逸珩一骇,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已经闪过了他的胳膊,陡然回了头:“休要唬我,你们明明要出城,我看见那秸秆堆底下有个洞了!”
程逸珩张张嘴,哑口无言。
向浮的拳攥得更紧,半起身子。
思卿绷紧脊背,继续道:“有人介绍了一位名医,住在郊外,不连夜过去给孩子看病,心里不安顿,城门不让走,迫不得己才走这条路。”
“对对对。”程逸珩忙道,“小孩子生病耽搁不得,让他们出去算了。”
“还骗我!”吴三口一甩手,“今晚谁都不能出城,这是规定,你们不能走,我现在就喊人来……”
话说着,陡然被程逸珩捂住了嘴。
捂他嘴的人暗声道:“他们不走就得死,你多什么事啊?”
吴三口眨眨眼睛,笑了一下,手肘一撞就摆脱了程逸珩的控制,并顺势把他反手钳制住,而后闷声向几人道:“巡兵就在附近,我一喊他们立马过来,你们今天走不了,我跟你们也算是认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从哪来回哪去。”
说着又朝程逸珩道:“程爷你消停一点吧,等他们来了瞧着你帮这几人,你就遭殃了,这回我可没处帮你打点了。”
思卿与向浮对视了一眼,她又低头看看怀表,剩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程逸珩被吴三口抓得龇牙咧嘴,暗想这小子原来身手这么好,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没好气道:“我没你这个孙子,你分不清好坏啊,他们不走就要死了你没听到吗?”
“他们要死也是命该如此,我身在其职就得谋其事,此事让我撞见了,万万没有通融的余地。”吴三口正色,“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还身在其职,你我跟的是什么人,今儿浔城差点没了你不知道?”
“乱世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成王败寇,天下都是打出来的,我感念你一路提拔,但此时你已不是大人,我叫你一声爷,却不能听你的话,别说是你,哪怕现在我亲爹站在对面,我也不能放人,士兵就要有士兵的样子,若一直像程爷您这么吊儿郎……像您这么随意,我何时才能做到大将的位置,不到大将的位置,我又如何能有机会在沙场点兵?那可是我毕生的梦想。”
程逸珩愣了一下,被这番话带偏了心思想到别处,果真没再咋呼了。
而沉默间,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疾风般的影子。
那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过来,未及反应,就见吴三口的脖子已经被向浮搂住。
吴三口松掉了程逸珩,随着向浮后退了几步,正要故技重施抬胳膊肘,忽觉一片冰凉,他霎时定住,垂眸看到明晃晃地刀,一把菜刀,紧紧逼着自己的脖子。
他不敢再妄动。
听见向浮朝思卿解释:“出门不带点什么,总觉得不安全。”
思卿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是带斧子的。”
“斧子太重,我改了。”
“可是菜刀很容易伤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