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侍卫静默了须臾。
而后,队伍开动,拉着杨先生往前走。
行至林少维面前,有人一抬手:“别挡路啊,靠边靠边。”
林少维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向浮见状不悦,抓起那推攘之人就要打,此举立时引来其他侍卫,向浮意料之中的被围困其中挨了几脚,而后侍卫们退散开来,继续往前走。
这一番情景,看得吴三口目瞪口呆:“这两位为什么要专程过来讨打?”
程逸珩一声嗤笑:“不自量力呗。”
吴三口点点头:“倒没像大人所说是来送血的,还算万幸,看来今儿不会有人流血,不过,他们要抓的那杨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
程逸珩闷声一叹:“澄清天下为己任,在朝主张力废八股,对上要求撤帘归政,与谭先生,康先生等人一列。”
吴三口恍然大悟:“可是那五人已下狱了。”
“是,这位今日不是也难逃吗?”
“这……”吴三口皱眉,“我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啊,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抓?”
“你也要不自量力吗,古往今来,被诛杀的难道没好人吗,朝堂更迭都有人牺牲,历史洪流走到今天总有它的定数,你我这些小人物螳臂当车有何用?”程逸珩朝他一瞥,“莫要轻举妄动啊,你任何行为连累的都是老子我。”
小少年只好闭了嘴,看那杨先生的背影,心中一阵惆怅,一会儿感慨林少维与向浮二人侠肝义胆,一会儿见他们狼狈模样,又把力不从心四个字领悟了透彻,然后想了一想,记起来自己的任务是保护他家大人。
刚想通,忽听到有人哭泣,走进大厅一看,是那还被捆着的陈掌柜,他被皱纹镌刻的脸上,正流下两行热泪。
在他旁边有一个还穿着行头的女子,隔着绳索想要递给他一块丝帕。
这女子面容比陈掌柜冷峻的多,因他们还被捆着,她的动作艰难又缓慢,好半天也没将丝帕递出去。
吴三口脑子一抽,就顺手去帮她传递了一下。
那女子一脸迷惘地瞥着他,他抿嘴笑了笑,虽然对方不开口,但他还是想说一句不用客气,然而尚未张口,却忽见一短襟男子几步冲过来,猝不及防将他往后一推。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那来人正朝他目眦欲裂地吼:“你想干什么,不要碰我家掌柜!”
来人正是向浮,他吼完,急急转身给他们解绳索,边解边关切问询:“陈掌柜,五小姐,你们没事吧?”
女子没领情:“不要叫我五小姐,我是鸣玉。”
她对向浮没好脸色,向浮也懒得理她,解开后他伸手去扶陈掌柜,看陈掌柜脸上挂泪,他不由朝吴三口又瞪了一眼。
这一眼叫吴三口莫名心惊,暗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想解释,可没人有工夫来听,那陈掌柜拉着向浮,情绪颇为激动:“走走走,我们去救杨先生,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把人留下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甩着衣摆就跑了出去,向浮无奈,连忙追随了他,其余几人解开绳索,也前前后后地跟上了。
这一小波人甫一出来,却又都同时住了脚。
他们看见,在那将走未走的大队侍卫前面,赫然涌现大批的人,统一黑色西装,黑色帽子,个个面色狰狞,往长街上一站,极其惹眼。
虽然挡在了这些侍卫面前,但也叫人一时间分不清他们是哪儿一边的。
“放下这位先生。”那黑衣队伍中为首的小头头脱下帽子在手里把玩着,语气相当不屑。
此话说完,陈掌柜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救人来的。
而那侍卫们听此话,立刻齐刷刷拔出了刀,又骇得陈掌柜以及程逸珩等人陡然后退,神色紧张。
在他们看来,似乎马上就要目睹血拼场面。
然而,黑鹰却伸手制止了身后拔刀下属,向这一帮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好说,我等乃青龙帮也,奉我们帮主命令,前来相助小凤楼。”小头头回道。
黑鹰立刻提高了警惕:“那敢问贵帮帮主,可是唐笠唐先生?”
“正是。”小头头一脸自豪。
对面侍卫有了一些凌乱。
青龙帮这几年发展迅猛,在上海那边势力极大,朝廷几次镇压都没压住,而因为他们涉足甚广,有些事宜,官府还少不得找他们来助力,久而久之,朝廷虽然对他们多有忌惮,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愿意主动做出头鸟去剿他们。
作为朝廷中人,这些侍卫自然是对他们都有所耳闻的,但是一直以为他们的势力主要盘踞点还在上海,不想,他们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浔城。
黑鹰一时没想好如何应对他们。
那围观的陈掌柜望着这一波黑衣人来得及时,心中欣慰,轻松下来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唐笠,这名字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啊?”
“阿唐。”同时有两个声音回答了他。
他左右一看,是鸣玉和向浮,那两人同时声起声落,而后互看了一眼。
确切说,是互瞪了一眼。
陈掌柜听罢感慨:“阿唐都混上青龙帮老大的位置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咦,对了。”他转向鸣玉,“阿唐以前不是总跟在你旁边吗,今天莫不是为了你才派人来的?”
鸣玉神色一僵,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向浮翻了个白眼。
此时但听黑鹰终于开口,对那小头头道:“唐先生为何要阻碍我们办事?”
“帮主受朋友之托,叫我们救出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