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真正各奔东西,两不相干。
他木木转身,耳边的嘈杂忽然又清晰起来,他没再看身后的人,慢慢向前走去。
孟家大门前。
下人们正将那大红灯笼取下,把白幡往上挂,昨个儿那灯笼红的刺眼,今儿这幡布却白的刺心。
怀安与思卿走近,下人们见他二人,谁也没阻拦。
他们进门之际,见到一身缟素的欢儿捧着灵位牌,慢慢走到祭堂:“娘,三舅舅的做好了。”
孟思汝接过来,小心将它放到堂前的供桌之上,那里摆了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按辈分呈阶梯依次排着,孟家几代,原本是十分热闹的大家庭,而到了孟宏宪那一阶,因妾室灵位不入正堂,那里便只有他,孤零零地。
等庭安的灵位放在他的下阶,他就没那么孤独了。
但这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
庭安的灵位牌刚刚才做好,他葬身火海的事情,天亮后官府确认过,才来给了消息。
放上灵位后的思汝,泣不成声,再也克制不住,好半天后,才能勉强说话,方回头看二人。
“怎的不见……孟夫人?”怀安先问,他心中满是不祥的担忧。
“讣告虽今日所发,但昨晚爹就走了,三弟又被抓走,娘受不了打击,精神一直恍惚,今早听到三弟……这噩耗,当场晕倒了,现在还没醒。”孟思汝哽咽着解释,顿了下,又道:“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放心。”
“那何时能醒来?”
“很快。”思汝慢声回应,“其实昏倒了也好,程大人说他们有规定,三弟的尸体要……烧成灰后再给我们,娘……要是知道,一定受不了的。”
她说着,想起什么,对怀安道:“二弟,你与程大人是旧识,你能不能请他把三弟遗体直接给我们,我们老祖宗都信奉入土为安,三弟若是变成了一捧灰,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怀安忆起早上与程逸珩的对峙,忽而陷入某种思绪之中,像是抓到了什么,却又一闪而过。
终究是什么也没抓住,他的目光中满是疏离,片刻后,摇摇头,哀声道:“官府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思汝一贯是软性子,听他如是说,只好不多问了。
此时有下人来问询灵堂张罗与前来吊唁者接待事宜,她一一回复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将二人一拉:“你们吊唁之后就走吧,要不然……娘醒来了,会把你们赶走的,叫其他人见着了也不好看。”
“为何?”
他犹疑了一下,对着怀安实话实说:“娘一直说,伯查德大人本来要的人是你,说你不知用什么法子引得皇上保你,他们才来孟家要人,她说……”
“她说,要是我去了,孟老爷和三弟就不会出事,所以,是我害死了他们,是这样吗?”见思汝后面的话说不出来,怀安直接替她答了。
她抿抿嘴,垂眸点了一下头。
“说得没错啊。”怀安冷声,“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神色。
思卿轻轻挽住怀安,将他那微微颤抖的身躯慢慢抚平,在他耳边轻道:“既如此,按大姐说的,吊唁完,我们就走吧。”
许久后,怀安向她轻轻点头:“好。”
他们于灵堂前三拜上香,便再无事,只好回身往外走。
转身之余,思卿瞥见那堂前与欢儿一并跪着的,有一面生女子,她的眉目清隽,眼里是看不到底的悲切,亦是全身缟素,正往火盆中放着纸钱。
这装束与举动,非孟家家人,不必如此。
思汝见他们疑惑,便领了那女子过来,道:“这是……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两人一惊,“顾小姐?”
“是,昨日过门。”
“昨日……”思卿不解,“三弟已经不在了,为何还要让她进门,这不是耽搁她吗?”
思汝尚未回话,那顾小姐向他们欠了欠身,抬起哭红的眼,开口道:“昨日是我执意要进门,盈月不怕耽搁,愿意此生为三少爷守丧。”
两人怔住,一时无话。
却听欢儿在旁边道:“这位姐姐怎么也劝不回去,气得我娘一直说她好傻,说他跟我三舅舅见都没见过,何必……”
思汝骇然,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向顾盈月歉疚道:“我……没这样说,小孩子瞎说的……”
顾盈月并不介意,她抚了抚欢儿的头,对面前几人郑重道:“不是,我与三少爷见过的,我曾在街上送给过他一方丝帕,兴许他不记得,但我……我不会忘,我既见了他,眼里就再容不了其他人,请你们成全我,不要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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