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人先关到巡捕房了,明儿一早启程。”小将领办事利落,程逸珩只不过换了身衣服,买了坛酒,他就已经把孟庭安安排到位了。
“好,我去看看他。”
“他有什么看的啊,大人您有这精神,还不如……”小将领正说着,见程逸珩一瞪,是他没见过的狠戾。
他心一慌,赶紧闭了嘴。
而那眼神只是闪了一下,立刻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笑容,这位大人忽而十分可亲地朝他看了过来,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他被看得莫名其妙,就想抬手护住自己的领口,也不知道为什么。
捂住后,他问:“大人,怎……怎么了?”
“你把身子站直了。”程逸珩道。
他更惶恐,悄悄后退了一点儿,这才挺直了脊梁,屏着呼吸等待指令。
“还不错,差不多。”面前人嘴角一弯。
他把领子攥得更紧了。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听程逸珩又问。
他支支吾吾:“还……还有一个弟弟……”
“行,我会帮你照顾他。”程逸珩说罢,伸手揽住他的肩头,“我进去看看孟庭安,你陪着我。”
他这一揽,把小将领吓得七荤八素,大脑一片空白的跟着他走了进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句帮他照顾弟弟是何意。
铁门之后是牢房,孟庭安被关在最中央的那间牢房里,这儿托以前怀安当官儿时的福,俨然是牢房里的贵宾间。
程逸珩一路朝里走,一路看着两边普通牢房关押的犯人,人不多。他在职这些年,街上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一样没管过,只要不出人命,他全都坐视不理,百姓们知道他这副德行,遇到个小事儿也懒得找他了。
所幸大事儿并不多,到目前为止,这里也就关押了四五个伤过人的小混混,还有几个是“前朝”留下的犯人,关那么久,都是手上有人命的。
“贵宾间”的外间,专门负责看守的兵丁小胡子今儿没吃花生,他冷得发抖,用棉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腾不出手来吃东西。
天一冷人就慵懒,他听到敲门声,愣是费了好半天的工夫才挪过来。
刚刚打开门,眼睛还没睁开,忽然迎头被踹了一脚,头晕目眩之间,他听见程大人的怒吼:“磨磨蹭蹭的,要你何用,给我滚!”
失业来得太突然。
程大人骂人不过瘾,直接上前来,干脆利索地扒下他的棉衣,甩到旁边的水缸里,而后又是一脚过来,将他踢出了门。
小胡子迷迷糊糊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忍不住暗暗抱怨:“那棉衣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啊,大人您能不能至少把衣服还我……”
可他最终没勇气进去要,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回家了。
门内,小将领被刚才所见一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又看程逸珩还不解气地将那棉衣往水缸里杵了杵,他又是一阵胆战心惊的困惑。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位大人如此喜怒无常啊?
“你在此守着。”思索间,听程逸珩道,“等着我出来。”
“是,是。”他连忙点头,如释重负,目送着他提着酒坛走进了内嵌房。
房里的那道帘子被上回来坐牢的人:怀安和思卿放了下来,他们出去后,这儿无人再来,也一直没有人将它拉上去。
程逸珩进门后一眼没看见孟庭安,不用想,定是在帘子那一边了。
他也不去揭开,就在这边席地而坐,不痛不痒地喊了一声:“喂?”
没有回应,在他预料之中,他不介意,只管自己说:“那个,你爹……走了。”
里面仍然无话,这让他有点意外,又有点担心,想掀开帘子看一看,但一回味他的目光,又觉畏惧,思来想去,还是停了手。
好在许久后,那边终于出了声:“我知道。”声音透着堪破生死万念俱灰的冷淡。
“你知道?”
“他当场就走了,我抱他的时候已知晓。”
程逸珩愣了愣,还想问很多话,那些话语在心间来回涌动,可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又是预料之中的沉默。
等不到原谅,他也没有那个奢望。
只好继续说:“孟家没人了,所以你得活着,千万别想不开。”
“我知道。”仍是淡淡的声音,“可是,未必由得了我。”
这话说到程逸珩的痛处,也是他的来意,他往外看了看,内嵌房不隔音,小将领来回踱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那么,他们在内谈话的声音自是也能被听到的。
稍作思量后,他一横心,鼓起勇气,一把掀开帘子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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