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兰芳被她一番攻击震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而思汝没等她,抱着匣钵快速离去了。
贺楚书的家不在浔城,他的家人急着将其带回去安葬,在浔城只用半日时间做了个简单的奠礼,只好友前来哀悼,其他人就算了。
然而浔城仰慕和欣赏贺楚书的人委实不少,不单单是业内同行,甚至商贾百姓们都对其赞叹有加。在他被运回家乡的时候,浔城大街,不知道是谁往门前的树上挂了一朵白色绢花,在灵柩经过的道路边迎风舞动。
而后,道路两旁慢慢多出了许多绢花,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拴在窗棂上,绢花各不相同,有几个没拴紧,随风飞到灵柩上,又飘飘悠悠飞到半空,被吹散开来,遮挡住了几缕阳光,宛若霜雪一般,让凝望的人寒彻入骨。
孟思汝马不停蹄地找小李烧制出了珐琅彩瓷,交到林少维手中。
林少维面色凝重,贺楚书的离世让他痛定思痛,他义无反顾并毫不迟疑的将那珐琅彩瓷放在四顾轩最为重要的展厅“古月祠”来展,并动用了一切资源为其做宣传。
很快迎来了许多人观望,其画面着实漂亮,许多人都眼前一亮,有人喜形于色,夸的时候是真心的夸,用尽一切美妙词语,至于一贯认知里的瓷绘需要清雅,这一瞬间都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一众夸赞中,亦有一位专业人士认出了那其上瓷绘画作风格与孟庭安相像。
这位专业人士正是东园创办人王酌,作为王老先生长子,他的东园一度崛起迅猛,还曾将四顾轩踩在脚下,而后来四顾轩凭借瓷板画夺回地位,东园倒失了锋芒,如今是不温不火的经营着。
不过,他们也做过不小的“贡献”,比如说,一下子把庭安从云端打落到平地上。
王酌跟四顾轩没有恩怨,他还会经常来四顾轩参观,跟孟庭安更没有仇恨,他是不能接受自己不认同的东西,不过他一贯严谨,当初孟庭安那些画,即便不接受,但也研究了一番,因为他得说出批判的理由。
正因为研究过,于是一眼就认出了庭安的风格。
老实讲,庭安的画除了内容,其他的他挑不出任何毛病,不过按照他的观点来说,画作内容本身就是一幅画的灵魂,灵魂都有问题,画工再精湛亦毫无价值。
但他眼看周围人对这瓷瓶啧啧称叹,犯嘀咕了,怎的大家开始接受这不伦不类的东西来了?
他拉过一人问询:“你当真觉得这瓷瓶好吗?”
“好啊,釉色鲜亮,那绘画更是妙绝!”
“你懂什么叫真正的妙绝之作吗?”
“不懂啊,但是符合大众审美,让大多数人都称赞的,那就是好作品。”
王酌想了一下,又问:“可是这釉彩是洋人传过来的啊,那画也是西洋画,你们何以推崇洋人的东西?”
“王先生,您是有名望的文人啊,代表着文化传达,您都有这样的想法,那咱们小老百姓就更没机会了解外面宽广的世界了。”
王酌一愣,不想自己被一小老百姓给教育了,他能放下身段,不恼这人如此教训,只是重又回头看那珐琅彩瓷,脑中迷迷茫茫闪过方才的对话,看眼前之物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再多看了小半日,他非常懊恼地发现,那瓷瓶不但不刺眼,反倒还顺眼了。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妙,回到东园后,左思右想,拉了一众同僚过来同赏,出乎意料的,其中有人非议但更多的是赞赏,王酌内心的天平渐渐摇晃,又加之四顾轩众人从旁解说,到后来,他终将自己的左右为难拧成了一边倒的线。
他有身处名望之中的独断,却也有知错就改的勇气,这个晚上,他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公开向孟庭安道歉。
他代表东园公然承认自己的眼界封闭,将之前批示庭安的文章全都收回,并诚恳将庭安的画重换角度称赞了一番。
他此举让人吃惊,却也让人钦佩,当然,更重要的是,以前那些对庭安“投戈倒向”的人们,纷纷回了头,重拾往昔热情,再度将庭安的画抬了高度,并还另外收获了一大批“同情牌”,不单单是对画,对庭安这个人更无比称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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