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珩会不会回来是未知的,可是蒙大人今日去了哪儿,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冷峻地坐在长椅上,擦擦靴子上的灰尘,抬眼扫了一下面前一排人。
潘兰芳,何氏,孟思汝,以及藏在孟思汝身后的小女孩,听说她叫欢儿。
坐在孟家的正厅里,擦完靴子后,他幽幽地品着茶,好半天时间,一言不发,可他每吹一下浮叶,对面几人就会抖一下,这举动看得清楚,他十分享受被人害怕的感觉,决定让如此情景多保持一会儿。
然而还没享受多久,有人进来禀报:“四小姐回来了。”
他放下茶盏:“就差她了,快请吧。”
人自然不是被请进来的,思卿推开大门,见到那被兵丁们把守得严丝合缝的院子,再转身已是来不及。
被推攘到厅里,她正要说话,而蒙阔一抬手,慢慢站了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找女人的麻烦。”
思卿将话噎了回去,她的确是想说,他怎好意思欺负孟家这一众女眷。
蒙阔见她不说话,冷笑着,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们配合,我可以少找你们一些麻烦。”
说着,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几人又吓了一跳,幼小的欢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思汝惊惧俯身,捂着她的嘴,将她的脑袋埋入自己怀中。
蒙阔带着畅快的笑,刻意斜眼去看思卿,却见她面容沉定,除了恼怒毫无畏惧之色,这让他的心情陡然变坏,烦躁地摆摆手:“把她给我赶出去!”
手下官兵们一愣:“赶出去?”
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她出去难道不会去寻帮手来?
蒙阔见他们不动,冷眼补充一句:“带到外面看着,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兵丁们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将刚推进来的人又拉拉扯扯的弄了出去,把她围在院子里的一片方寸之地,踢过来一个小木凳,让她老老实实坐在中间。
思卿来去无自由,透过正厅敞开的门,她能看见里面的人行为举止,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蒙阔要说的,倒也没什么隐秘,他先笑看着被捂住嘴,但仍然止不住哭声的欢儿,又将目光挪到她的母亲孟思汝身上,慢条斯理地道:“告诉我孟怀安的所有。”
思汝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壮着胆子问:“您要做什么?”
“找更多的罪证喽,他自小就身挂官职,若私德有亏,自可以作为朝廷追责之辅证。”蒙阔答得痛快。
“可……”思汝小声说,“二弟都已经被您抓了,多一些辅证起什么作用?”
“不多一些辅证,上面犹犹豫豫的,行刑之事总也批不下来,我弄不死他啊!”他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因为对这几个女人完全不屑,“没别的,就是想要孟怀安的命,他死了,有人就会不高兴,那人不高兴了,老师才会高兴,圣上才会高兴,你们好好配合,本官不会为难你们,若不然,小心你整个孟家……”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后面的话留给他们自行体会。
话说完,如他所料,这些女眷们听到他赤裸裸的交代,不敢有半点忤逆。
被第一个点名的孟思汝怯怯的,更加小声说:“可是……我对二弟不了解啊,我……很早就嫁出去了,以前很少回来,这几年在家也是成天带孩子,与二弟没多少接触。”
蒙阔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如火一般,似要将她灼烧,她捏紧手,咬定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
对方伸出一根手,淡淡地道:“不听话,一个了。”
然后一指:“你说!”
指尖方向,正是何氏。
何氏浑然一抖,上牙磕着下牙:“我我我……”
支支吾吾之际,旁边的欢儿望见蒙阔的手指,抹着眼泪喊:“是不是他伸出三根手指我们就要死了?”
蒙阔朝她笑了笑,竟十分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不,是两根。”
何氏的脸刷一下白了,话已经说不利落:“那个……我……”她左看又看,两边的人各自低头,明明站在中间,她却好像立在孤峰上,四面都是悬崖。
她瞧了瞧欢儿,眼前浮现一个人的面容,咬咬牙,心一横,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嗯?”
“我就是个姨娘,跟家里的少爷有瓜葛合适吗,我肯定跟他最不熟啊,一年到头面都见不着几次,就连他打死人那事儿我都是才知道的,其他的更不清楚了……我说的是真的,不信的话……”她说到急处,双手一伸,“你要杀要剐随便吧,反正我女儿不认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没什么大义凛然的觉悟,谁惹事谁站出去别连累孟家别殃及她,是她的一贯认知,可是刚刚她听到这人是明明白白要怀安的命的,这忽而让她生出了些不舍来,好歹是看着怀安长大的,他坐牢,她认为跟她没关系,但让他去死,她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