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宏宪的脸比他拉得更长:“我来看看我儿子的画,怎么都关门了,你们什么意思啊?”
“庭安的画卖完了啊,那边没画也没人,不关留着干嘛?”林少维没好气地道,“以前没看你关心一下你儿子的画,这会儿倒来做无用功了。”
“你管我什么时候来呢。”孟宏宪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扑了个空,寻了椅子坐下,愤愤地叹着气。
四顾轩如今清冷,林少维头一回觉得无聊,在他旁边坐下,也幽幽地叹着气。
无聊了一会儿,林少维先开口了,像是对身边的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老师交到我手里的艺博会,怕是要保不住了。”
孟宏宪也自言自语:“孟家祖辈留到我手里的技艺,怕也要保不住了。”
孟家瓷绘的处境林少维有所耳闻,他侧目问:“你们窑厂要关门了吗?”
“当然不会关,我怎么能让它关门呢。”孟宏宪一瞪眼,反问,“你这艺博会要关门吗?”
林少维立刻挺直脊梁:“我当然也不会让它关门。”
“但是……”两人一顿,同时摇摇头,又默了声。
半晌后,孟宏宪再次开口:“但我先得为我孩子想好退路,今儿来,本想看看庭安的画到底有多受欢迎,要是他走这条路靠谱,我就不用为他担心了。”
林少维点头:“他能走这条路。”
想了一下,又道:“但……”
“什么?”
“业内对西洋画的争议还是很大,有人欣赏就有人诟病,他,还有你们,都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看得出你这话是真心的,谢谢你了,有争议也不怕,只要不过分抨击就行了,那孩子从小到大没受过太大挫折,要是突然给他一个打击,我怕他受不住。”
“谢什么。”林少维瘪瘪嘴,两个失落的人,几句话过后,恩怨就这样没了。
但林少维还想问,你不是好几个孩子吗,怎么就只提了这一个?
犹疑了一下,想到这跟他没关系,收起好奇心,望着自己的处境,继续唉声叹气。
孟宏宪听他叹气,也想到一个问题:“庭安在家准备下一次的画展,他的画既然卖的不错,等他画完了拿过来,你们这儿的画厅是不是人气又能回来?”
林少维没有多欣喜的神色,这事儿他当然早就想过,可是……
他闷闷不乐地望着眼前的人:“现在大家都去了东园,那里将画作推到了更专业的高度,好的作品去那儿,很明显会比在这儿有前景,照你来看,你想让你儿子去哪边?”
“当然是那边。”孟宏宪不假思索,说完后才觉失言,挪逾了一会儿,又道,“这个……还是看庭安自己的意思吧,我不会干涉他的想法的……”
“别了,你还是干涉吧。”林少维站起身甩甩衣摆,他是惜才的,他欣赏孟庭安,虽眼下步履维艰很需要帮助,却不想把孟庭安牵扯进来。
孟庭安那个人,像不染尘埃的花,让人不忍心将他拉到泥潭中。
林少维此心思,如同孟宏宪一样,尽管孟家也这般艰难,但只要庭安没有兴趣来管家事,孟宏宪就不让他管,不但不让他管,还要把他的前程想好。
艺博会慢慢人烟稀少的时候,在它的隔壁,回瞰阁的瓷艺社,悄悄开了门。
思卿几人觉得风头差不多过去了,不动声色地开了几天,没有什么麻烦,就放心营业了。
虽然开门没影响,生意肯定是有影响的,门可罗雀在预料之中,但几天过去了,连一个“雀”都没有,也实在是让人心急。
瓷艺社开门后,怀安就从家里改到了在这儿游手好闲,没什么事儿也往四顾轩跑,随便抓个人就能聊上一阵儿。
坐在四顾轩回廊台阶上,他听一人说:“人们太喜欢跟风了,现在只要一提到字画,他们就直接往东园去,根本就不管好坏,其实咱们这儿的画不比那边差,但就是没人来看了。”
怀安一本正经的表示同情:“可惜啊,不过,这样的话,你们四顾轩是不是就能把我们的瓷艺在主厅展出了?”
这人听罢,心情十分不佳:“不可能,主厅留给字画的,你们休想,空着也不可能放你们的东西!”说完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说话,起身离开了。
怀安自己晃悠了会儿,又瞧见一人,继续上前聊天:“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些新到的画,不是不错吗,怎么不挂上了,那画厅都关门干嘛?”
“挂了也没人看啊。”对方一个白眼。
“没人看你们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那画是名家画的吗,画的真的好吗?”
“名家谁还来这里啊。”对方叹道,“是几个新手画的,就因为是新手,没名气,更加没人来啊,但那画当然是好画,四顾轩过目的,能不好吗,唉,你什么意思啊,说我们四顾轩没眼光吗……”
如此闲聊几天后,怀安获了“仇人”一堆,四顾轩将他列为防备对象,不许他再踏进大门了。
他好说歹说,又是求情又是装可怜,里面的人终于松口放他进去,而他一脚才踏进门,伸手找他们要那几个新手的画,说要拿回去看看,这一下,直接被一扫帚赶出来了。
眼看大门要关,他扒着门边挤出一条缝,费力地喊:“你们又不挂上去,那画放着不也是浪费吗,怎么就不能给我看看呢?”
“这都是创作者的心血,我们不挂上是权衡了利弊之后的决定,就算不挂上,我们也会妥善保管,怎么能随意给人,万一你剽窃画作创意怎么办,或者说,万一你拿去倒卖了怎么办?”
“我怎么会剽窃或者倒卖呢,我的人品你们信不过吗?”
里面要关门的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回复:“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