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瓷艺社重新开张,这次未打算大动干戈,没有邀请相关人士,但揭牌匾的时候,还是来了许多人,林少维等四顾轩一干人自然是会来捧场的,本城的一些名僚绅士与艺术界内同道之人自然也是会来的。
还多了些新面孔,看他们衣着,大概是官宦子弟,带着随从与贺礼,这些人的到来,多半是因了怀安这位新晋提督大人的面子。
思卿觉得自己就是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中的后者,但用贺楚书的话说,有贵人相助没什么不好,而若不想让人诟病,那就后续努力,对得起这个机会就是了。
因为人多,这回的开张仪式比预料中隆重,热热闹闹喜喜庆庆忙了一个上午,总算完成,各方差不多散去了,只留下自己人在桌前就坐,商讨往后该怎么办。
贺楚书先道:“上一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只想把这个瓷艺社开起来,因此大家往来,做交流做研习,却没什么成就,这一回才算正式开业,我觉得,我们不光要研讨,也应该研发产品,就算不能盈利,至少也要保证这瓷艺社的正常开支啊。”
“开支不是问题。”孟庭安接话,“四妹你要是钱不够,我这里可以帮忙。”
“喂!”这话听得怀安纳闷了,“我上次买房子后手头紧,你怎么不帮我啊?”
庭安想了想,困惑的反问:“可你……没直说要钱,我不知道啊……”
“好吧。”怀安很想吐血,但又想,反正都是帮着四妹,不需计较了。
不过三弟一贯对身边这些事情是不多问的,今日主动热心起来,也算是难得一见。
思卿对贺楚书问:“老师的意思是,我们也办展厅做拍卖吗,可是现在……莫说没有那个条件,我们甚至都没有东西拿出来啊。”
原本这里的定义就是探讨,所谓探讨,借古人一句话,也就是“纸上谈兵”,在此之人全凭了爱好做动力。
何况,他们这瓷艺研习社又不能去建窑厂烧瓷,别说没场地,就算有场地,真的做了,那拉胚烧瓷上釉都是专业工序,纸上谈兵的人们懂得艺术,却未必动得了手艺。
再退一步,即便这些人会手艺,他们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制瓷,那浔城好几家瓷器制造的世家会立刻跳出来反对,包括孟家亦会干涉:这不是破坏业内市场吗?
“我们当然不制瓷,我们研习的是瓷器上的艺术,更细一点,是瓷器上的绘画造型与色彩的艺术。”贺楚书回道,“上回你们做的青花分水上下釉十二花令茶具,如今是不是得了各名家效仿,其他家用了你们的技术,是不是需要支付相关的费用?”
“是。”思卿点头,“他们得跟孟家买那制作法子,还不可转述外家,否则孟家有权利收回不许他们再做,这好像是不成文的规定吧,大家倒是都很遵守。”
“无规矩不成方圆,信用是商人的本分,艺术家与商人没有隔阂,我的建议是,这里就做瓷绘相关的研发,正好孟家有窑厂,有新的创意即可去做成品,届时请四顾轩帮忙一展,若广受好评,自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贺楚书说完看看思卿,见她担忧之情,便明白了她的顾虑,又安慰道:“我方才已说,艺术与生意没有隔阂,你不用担心麻烦四顾轩,这是互惠互利,他们不吃亏的,至于你爹……”
提起孟宏宪,他的语气顿了顿,孟宏宪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他未必是同意在孟家做成品的。
他原本就不赞成改变,何况,怀安当了职后对于孟家的瓷绘学习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只有思卿一人能指望,他甚至都不希望思卿办这瓷艺社耽误了学习。
“爹担心的是孟家瓷绘无人相传,会慢慢销声匿迹,所以……”思卿想了半晌,下定决心道,“若是这瓷艺社有新东西,我想以孟家的名义发出去,要是真能成功,也是壮了孟家的名声,他总不至于反对。”
“这一点我是不大赞成的。”贺楚书摇摇头,“不过是你的自由。”
贺楚书在心中暗想,她现在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不懂在艺术界所属权的重要性。
然而,似这般只为艺术不为名望的冲劲儿,又极其难得,他不应该打消。
“那么你们想好要做什么了吗?”开口的是庭安。
思卿沉思了一番,实话说,她还没有头绪。
而怀安用手敲着桌子,慢悠悠地道:“色彩。”
“色彩?”
“对。”怀安点头,“现在盛行瓷器大多是浅绛彩与青花釉,浅绛彩本是黑色釉,根据浓淡不同来调试的色,青花也差不多,颜色都太单薄,而且说实话,这两种对瓷绘技艺要求太高,非熟稔的丹青高手很难画得出彩,我们是否可以试着降低绘画难度,在颜色上下一下功夫?”
“彩色釉外面有啊。”思卿答。
“技艺达不到水准,他们那彩色釉做的粗糙,你想,让人们的眼光一下从浅绛青花的高雅意境降到大红大紫的鱼龙混杂,没人能接受得了,凡事要一步一步来,彩色釉不一定要全都五彩缤纷花红柳绿的,颜色堆叠杂乱并无美感。”怀安回答。
贺楚书对他投去欣赏目光,点头道:“怀安说的可以考虑一下,只是……单凭我们几个人,怕是做不成什么啊。”
他说着放眼一看,方才庭安用了“你们”二字,已表示自己是不会参与进来的,那么也就剩下他,思卿,怀安三人。
怀安还有官职,不会全心在这里,就连思卿都得按要求每日去孟家窑厂报到,眼下他们空有想法,却无人参与,依旧是“纸上谈兵”。
而且如今他们是不敢公开聘人了,搞不好又是一番乱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