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学生是个死心眼,非要打探一番详情,待了解了当日的情景后,不禁愤恨交加:“说到底,女子出来做个事就是艰难!”
“也未必。”工作人员笑道,“也有很多女人出来做的工作啊,比如说街上那些布庄和裁缝店什么的,以及大户人家的婆子丫鬟们,还有……”
他差点要说,还有花街柳巷都是女人,未出口立刻打住了,这是个例子,不是他本意。
他又道:“没人说不准女人出来,只是各有分工么,其实还是平等的,你要是让女人去码头做工,他们也受不住啊。”
女学生听罢只是冷笑:“所谓各有分工,是因为男女的体力差异,没办法不分,这只是多少年来的物竞天择,为了人类的延续而各有所长各司其职罢了,但在文化上,在进步上,在思想上,从来都没有平等过,上到朝廷为官者,只有男人,下到乡野私塾里,只收男童,就说您这艺博会,也无女子踪迹,而这回瞰阁好不容易有个女子开办艺术交流之地,却又无疾而终。”
她越说越觉义愤填膺,语气逐渐激烈了起来:“大多数的男子,他们不能接受自己低于女性,所以就不动声色地打压,如今纵然像浔城这般的地方开办了女子学校,可多的是不许女人入学的家庭,就算是上学了,为的也只是博一个知书达理的名声,好嫁个满意的人家,到最后,真正把那学识用到的,寥寥无几,这位开办瓷艺社的孟小姐是个特例,她既然站在了前面,我们就得帮她推一把。”
“你要干什么?”对方一怔,“瓷艺社是程大人封的,当日封闭还有隐情,若你是去找什么人请什么愿,来让瓷艺社开门,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单开这一个门,开不了所有的门。”女学生甩下一句话,愤愤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浔城的正道大街上,忽然涌现了一大批学生,看上去大多是女生,他们横贯整条街,步伐齐整,青春洋溢,他们在街上游走着,齐声地喊着口号。
游走过四顾轩,那工作人员出门一看,见为首的正是昨天的女学生。
她带领着身后的人喊:“支持平等,让女人走出家门!”
她喊一句,后面大群人也喊一句。
“闹什么啊?”这人摇摇头,“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想一出是一出的,还真以为在街上走一圈,就有效果了?”
感慨完正要转身,而无意间一瞥,竟看到游行队伍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也不是外人,是平日里给四顾轩送茶的茶铺老板娘和她的小跟班,以及对面醉茗轩招待客人的几个丫头。
“这些人怎么也混进去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大字都不识一个,是凑热闹去了吧。”他皱皱眉。
才一恍神,又见那游行队伍愈发壮大,无论蓝布黑裙的女学生,还是锦衣绸缎的大小姐,亦或者是粗布麻衣的农家女,都跟了这队伍,赫赫地喊着口号,随着那领头的人,脚步走得铿锵有力。
兴许有些女子真不知道呐喊的是什么,但他们在此刻找到了专属与认同,且不管这样有没有用,至少他们能喊得出声,能让人听到他们的呼唤。
人生若没有一次豁出去的勇敢,有何意义呢?
这种勇敢,不应该只放在儿女情长上。
到后来,许是被这呐喊震慑,也有男子加入其中,浩浩荡荡,那一声声的呼喊,充斥着每个人的耳畔。
所经之处,道路两旁的商铺,窗与门次第打开,人们或倚窗而望,或依门而笑,倒无一人去抱怨,去阻拦。
有人打听到,这日游行始因那瓷艺社孟小姐而起,诧异之中,不免又是一阵谈论与惊叹。
有各路执笔者,纷纷将这日情景转入纸笺之中,传阅到未曾目睹这盛况的人们眼中。
当日街头巷尾慷慨激昂,那笔下字里行间亦振奋人心,一时间传之甚广,叫人感叹又感动。
这天之后,有人惊讶发现,一些钱庄的柜台上,学校的讲台上,有了女性的身影。
当然,还是少,很少很少。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
孟宅里,孟宏宪十分纳闷。
那游行之事已传遍各地,他没理由不知道,他暗想,思卿人在后院呆着半步不出,都能让外面闹起来,她到底是什么人?
迫于压力,他无奈解了她的禁,恢复了她瓷绘的学习,所幸,再怎样闹,程大人不露面,那瓷艺社还是被封着。
他莫名觉着陷入了某个困境中,明明没失去什么,但就是感到,想控制住的,好像总也控制不住。
“孟家,是时候该有下一代了。”他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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