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千里赴约,人尽敌国,诸王时代,彻底落幕!(1 / 1)

南楚。

为昔年玄商覆灭后,九州最为古老的诸侯国度之一。

它经历了动荡的岁月,却也依旧未曾落幕,仍旧占据着九州南境辽阔无垠的疆土,直至如今。

这一日,季秋到来。

他站于那高山崖上,往南眺望。

可见国境之外,崇山峻岭连绵,更有一条江河顺沿直下,贯穿南北不绝,滔酒而去,一泻干里。

那是楚国最大的江河,以楚为名,蕴满了灵气。

相传千百年以前,晋国未曾分裂之时叩关南楚,有一尊南楚的古老者为了抵御晋主叩关,于楚河重伤不愈,遂化道于此,血融江河,叫这条绵延至今的川流,有了神异。

目光望过这条漫长的楚河。

再往前,便是这楚国的国都丹阳了。

此时的季秋,手中握着一柄剑。

他的气息,已经变得越来越朴实无华。

相较于当年金丹时期的锋芒毕露,现在只要他不出剑,那么便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般无二。

此可谓之,返璞归真。

如今天下。

赵氏秦政雄踞三晋,西平老秦,使得北燕俯首,魏国又已平息瘟疾,当能长驱直入。

韩王已毙,群龙无首,若非接壤镐京,疑似有周天子出面介入,也不过囊中之物。

是以放眼九州,七国雄主已去其五,余下的,也不过只有齐楚而已。

而今墨家钜子墨翟,领门下墨者从魏国抽身入齐,又有道家那位和诸多百家诸子出手,搅动齐国风雨,也只有这楚地,尚还是一成不变。

不过,那已是之前了。

从云之间,几步迈出,季秋一袭白衣,瞬息干里踏过,纵使是那茫茫楚河,亦不过只是咫尺之间而已。

片刻。

季秋踏入了楚国的王都,丹阳。

他并没有急着去找楚王。

而是在入城之后,在那外围区域的一间茶棚前落座,随后轻轻抚了下手中的太阿剑,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微微颤鸣,轻闭眸子

这里,有你在意的人?

当年在赵王城铸兵堂内,干将合欧冶子之力,以性命为祭,这才锻成了这柄足以弑杀神圣的威道之剑,为此季秋应下承诺,会在不久的将来,杀楚王,为他平息旧日恩怨。

所以今天,他来了。

而干将虽死,但仍有最后的本能,依旧存在于这柄剑中。

故此当季秋迈入楚地,太阿剑便一直颤鸣个不停,尤其是在入了王城之后,则更是如此。

季秋本以为,是它感受到了楚王的气息,所以按捺不住。

但现在看来貌似还有别的原因。

将视线偏移,落在一侧。

季秋看见了一身披蓝衫,面容坚毅似有几分熟悉的俊俏少年,正不言不语,独自一人在边上吃着一碗面。

一个很普通的少年,不过身上有着几分实力。

作为达到法相后期的大神通者,季秋略微扫了一眼,就能将其一身底细,尽数窥尽。

旁边端着热茶的店家,似乎注意到了季秋若有若无的目光,于是笑眯眯的将茶水放在了季秋面前

客人,请。

然后侧了一眼,望向那吞咽着面食的少年,只是道了一句

那孩子早年父母犯了事儿,都没了。

我看客人你对他好像有些兴趣,听我一句,算了吧,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那店家光着头,笑呵呵的摸着,看上去颇为憨厚。

只是他的目光,

却一直都游离在季秋放于一侧的剑上,眸中隐藏着极深的忌惮。

对此,季秋笑了笑,也没多言,收回了目光

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阁下是那孩子什么人?

随口一问,状似无意。

而那光头店家似乎有些戒备,但也没多少什么,仍然面色带笑

姑且算是半个长辈吧,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当年看着他可怜,所以留下跟在我身边混口饭吃。

阁下来自何方?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但对此,季秋却是笑而不言,将那热茶捧起,于嘴角吹了吹后,轻啜一口,赞了一句

有些清香味儿,茶叶不错。

说罢,已经站起了身子,从袖中取出了茶钱,放在桌面之上

外地人。

来这王都办点事儿。

没什么,只是看着好奇,闲来问问而已。

店家继续做生意吧,我便不多逗遛了。

说罢,季秋握着太阿剑,随意的又看了那蓝衫少年一眼,也没打什么招呼,便大步流星,往那王都雄伟壮阔的内城大道行去。

只余下那光头汉子收起了笑容,看着眼前散发余热的茶水,面色开始有些阴晴不定。

公输叔,知道那人是谁吗当季秋走后,那蓝衫少年缓缓站起身子。

此时,他的后背已有微微冷汗,遍布全身。

不过是随意的一道目光,竟就叫他如芒在背。

赤霄心中有些沉重。

他不知那人是谁,但正因如此,才叫他心中有些不安。

当年,他的父亲是享誉楚国的大匠师,可却因出手为楚王铸剑,导致横遭灾劫,致使妻子殒命,就连本人也因此事遁逃出楚,再没回来。

家中生出动荡,赤霄尚年幼时,便被他的父亲托付给了其的好友公输仇照看。

后十几年间,他便于这王都脚下隐姓埋名,跟着他那位叔父学习传自百家的超凡之术,一直至于今日,以期有朝一日,可能在久远的未来,有那么一丝希望向楚王复仇。

但不知为何。

在今天遇见一身穿白衣的青年时,他的心脏竟突然揪起,有了些许不安与触动。

赤霄不晓得这是因何而起。

至于那被他称为公输叔的光头汉子,也只是盯着季秋离去的方向,足足过了半晌,才道

看不出什么深浅来。

不过,应该不是你那死鬼老爹的仇家,也不是楚国王室的神血杂碎。

放宽心便可。

正说着,他拍了拍胸脯,语气间带着些杀气

有叔在,除非是那些个古老者亲自出面,不然哪怕上卿到来,我也能一一锤杀,带你从容离去!

作为掌握兵械与攻杀的公输一脉传承者,公输仇有着不弱于诸子的实力。

虽说不可能是楚王的对手,但是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却说另一边。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离了那茶铺老远。

季秋感受着太阿渐渐平息的异动,只轻叹一声

干将兄啊。

你这一生,除却锻造兵刃,技通天人之外,真是过得颇为悲凉。

此前在赵王城,季秋于干将死后,曾听欧冶子提起过,干将有一个孩子,只是究竟在哪儿,他也没说没提过,弄得欧冶子事后是气恼不已。

那毕竟是他俩这一脉唯一的传承者,结果到

了最后,竟落了个音讯全无,你说欧冶子孤家寡人一个,连孙儿辈的面都没见,又怎能心情舒畅。

不过好在,你儿子找到了,也算是有了个传承者。

我会将你之前留给楚王的东西取走。

然后,还归于你这一脉。

瞅着泛着赤红微光的太阿剑,季秋轻语罢了,看向那雄伟巍峨的内城楚王宫阙,深吸一口气,只御剑而起,便随即化虹而去

今日而来,大张旗鼓。

所为,刺王杀驾

......

近些日子,天色有些寒了。

微微的冷风,叫人大都喜欢蹲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

毕竟除却那寥寥有数的神血权贵外,大部分底下的,也都只是一些凡民而已。

所以哪怕是楚王都丹阳,在临近寒冬的日子里,外城的茶摊生意也并不好做,只能卖些热茶暖暖身子,相较于其他时候,生意总归还是受到了几分影响。

帮着自家隐居于此的叔父,将最后一批客人好生送走,赤霄面色有些红润,走到了茶棚的外面,向那内城伟岸,直耸入云的巍峨宫阙望去,双拳捏紧,眸中饱含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楚王。

他那不知所踪的父亲,根本不会毫无踪迹,一直温婉贤淑的母亲,也不会祭剑而亡。

那些俯瞰云端,高高在上的神血啊

赤霄心中呢喃着。

如果,他也能有那些游历四方的家,传记之中所写的那些个百家圣人,尤其是自赵国崛起的季秋季亚圣一样,有着那等经天纬地般的实力

说不定,这楚王的头颅,也不过就是弹指便可摘得

只可惜。

蓝衫少年有些沮丧。

他虽说尽得公输叔父真传,可距离楚王之间,却仍然是隔了一道天堑

那是哪怕用去几百上千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填上的鸿沟。

或许大仇得报。

也只能看看诸子百家的至强者们,究竟能不能将那变革之风,给刮拂到这楚国大地上了。

赤霄每天都看着那座楚王宫,加深着自己的印象。

就是为了叮嘱自己,莫要因为之间这如渊一般的差距,便忘却了复仇之心。

但是今天。

本来如古井无波般,一成不变的丹阳。

却是生出了几分谁都未曾预料的变数。

轰隆隆

一道足以震动整个丹阳的巨响,从那中心的宫阙发出

紧随其后,是一道贯穿天地的怒吼声

安敢如此

那威严霸道的声线,赤霄记得很清楚。

那是每逢祭祀便会露面,以权柄压服整个楚国的王..南楚之主的声音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之声,在丹阳王城敲响震动着。

在赤霄的眼中,无数道楚国的权贵,那些个上卿、士族的身影接二连三,腾空而起,他们爆发出自身的神血,甚至还有两道古老公侯,露出了面容

这就是南楚国的底蕴

是曾经哪怕晋主南下,都未攻破的强横之国

不知不觉间,在赤霄身侧,那公输家的公输仇摸着光头走了出来,也是对此大感诧异,震惊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哪里来的大神通者,在和楚王..不,在和整个楚国的神血公侯卿士相抗

匪夷所思

人尽敌国,这虽然是一个谁提起来,都能为之心潮澎

湃,振奋不已的名词。

可当世几千年过去。

哪怕是最为强盛的神血之王,也不敢如此托大

一时间,整个丹阳的所有人,都觉得有疯子。

即使他们看不到那一幕,是怎样的震撼人心,可固有了几千年的印象,都是叫他们先入为主,这般觉得。

然而,让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

本来不停敲动的古老战鼓,随着大战奏响,竟是慢慢没了声息。

不仅如此。

远方曾经高高耸立,巍峨壮阔的楚王宫阙。

也与此同时,被某种不知来源的力量一分为二,削入地表,随着轰隆一声,彻底崩塌。

啪嗒。

同时崩塌的,还有诸多楚地凡民心中的那根心弦。

天空之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

那是诸王的血,是古老者的血,是属于神裔的血。

南楚之主的怒吼消逝无踪。

披甲的古老者奔赴宫阙,一去不返。

诸多卿士更是十陨其九,只余下那寥寥逃窜而出之辈,亦是断肢浴血,面露恐惧。

公输仇面色僵硬了下。

他摸着脑袋的手臂,突然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作为足以和上卿争锋的诸子,他即使不能参与战局,但随着局势明朗起来,也亦是能隐约察觉得到

那楚王宫阙如今,貌似

已经没了生灵的气息。

什么杀神

公输仇心中惊悚,随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拉一侧的蓝衫少年

小子,跟我走

今儿个的丹阳,出了天大的事儿了

不知那动乱底细的公输仇,怕那王宫发生的一切余波卷到周边,所以就想带着赤霄匆匆离开丹阳。

可,就在转脚还未离去之时。

却见得那已彻底坍塌的楚王宫方向,有道周身不染尘埃的白衣青年,脚踏大鼎,执剑横空,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衣角虽不染一丝一毫的血。

可身上透漏的气息,却是一片杀伐

这一刻公输仇的血液凝固了。

从那人的身上,他好似看到了一人执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上,谈笑自若

而且,那人他还认识。

正是正午之时,在他这饮了一杯热茶的那人

不仅如此

他自内城宫阙离去后,没有去任何地方。

而是不偏不倚,返回了自己的这一间茶棚

只是瞬间,公输仇就欲带着赤霄遁逃。

可他却突然惊觉发现。

这一刻,他们二人的身躯,好像都动不了了。

寒意席上心来,公输仇目光瞪大。

他看着那执剑的青年,心中如翻江倒海,有阵阵恐惧感袭来。

那人

不会真要在这楚王城丹阳,大开杀戒罢

当双方距离只余三丈。

公输仇顿感绝望。

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没有挣扎的空间。

因此,他甚至还提前闭上了眼睛,俨然放弃了挣扎。

可下一刻。

预想之中的头颅落地,并未发生。

反而,有两柄闪烁着微微寒芒的短剑,被那青年递予而来

走这么急干嘛

那人面色和善,只看着一时愣住的赤霄,道

我名季秋,自赵国而来,受干将兄临终之托,斩

楚王报其大仇。

说罢,只见他屈指一弹,那两柄各有特性,一者炙热如火,一者冷冽如冰的宝剑,便尽数悬于赤霄身前

响午前认出了你,不过没碰面而已。

正好现在给你些东西。

此二剑名曰干将、莫邪,为你父母生前呕心沥血之作,今日我诛杀楚王,将其物归原主。

顿了顿,季秋复又开口

另外,你母亲的父亲,你的外公欧治子在赵王城,是享誉整个天下的神匠。

他很想你,如果有机会,可去见一见他。

说完之后,季秋闲庭若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微微低眸

你的父亲,为了报仇,已经付出了一切。

有空的话可以去找你外公,听听他的故事。

一语落罢。

那少年仍自震惊。

而季秋只是指尖一抹,从太阿上撇下了一道神光,随后并未驻足,迎着那微微冷风,便走出了这座如今,已名不副实的楚王都丹阳。

为何道其名不副实

因为从今天起,王都的王,已经没了。

旧日的七王至此,已是尽数落下帷幕。

虽天下依然四分五裂。

但假以时日,必将会有一个崭新的时代,冉冉升起。

不过在那之前,在这地上人间,却是还有最后一战。

那就是

送葬天子之名。

让这个时代,回归人治,

季秋的身影消逝。

公输仇和赤霄恢复了身躯的掌控权。

那人竟然是亚圣季秋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王都崩塌的方向,又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公输仇彻底懵了。

至于赤霄,此时握着两柄几乎与他血脉相连的剑,望向季秋离去的方向,有些迷茫。

那信息包含的太多太散,叫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不仅如此,于这一刻,这蓝衫少年的心中,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感升起。

他..好像依稀看见了,他那位自幼年时期,便离去许久的父亲。

吾父死了吗。

蓝衫少年呢喃着,好似有些悲伤。

他握紧了两柄剑。

想要去那位亚圣口中所言的地方,寻一寻自己父亲所留下的,最后的踪迹。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下颌有着络腮胡,半身膀子泛着古铜色彩,不再如当年季秋初见时一般颓废的中年人,此时看着那蓝衫少年,神情释怀。

随即望着季秋离去之处,满怀敬意,躬身一拜。

片刻后,彻底化作光点,消融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再无一丝痕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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