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茜倩在异国行人们怜悯的瞩目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去,就看到那个终年将假笑挂在嘴角的男人,一身严深的神父服,满脸的悲天悯人,却仍旧俊美地惊心动魄,宛如笼罩了一层圣光,完全不受岁月的侵扰,周围围了一群身穿礼赞服的孩子们,而他抬手间,在为他们发糖。
五颜六色的彩虹糖,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甜味蹿进了心底,只是男人眼底的苦,却是无数糖都冲不淡的绝望。
“江哥……”在男人看过来时,她就彻底没了叫下去的勇气,“江厌离,你还认得我吗?”
男人随意打量她几眼,就冷淡地转过头,“你来这干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那么明显,却仍叫人着迷。
“我就想和你说一段话,说完我就去死……”所以拜托你多看我一眼,听一听。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冷淡到没了人气,却为了某个人的夙愿,强撑着活在这个世上,到处播撒弥撒一样的圣光。
是他自己都没想过的活法,很温暖,却实在难撑。
“当时,在仓库里,”她只是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他们刚绑回何颜时,她其实一直都很配合,完全没有不理智地靠挣脱来反抗,所有没有任何人伤她一根汗毛。”
“江乘远对她就失了戒心,当着她的面,就和二叔商量着,怎么威胁你。她听到后,知道你一定会来。才会四处打量可以逃走的法子,甚至冒着会被看护误杀的危险,夜里咬开绳子,尝试各种逃走的可能性。”
“后来一次次被抓回,才会被打地遍体鳞伤,明明是个孕妇,可她就是不服输,仍是想尽办法去逃。连我佩服她的毅力,和对自己的狠劲。”
甚至有些无法理解,明知逃走是徒劳,抓回来就会被毒打,为什么就是想不开呢?
直到江厌离单枪匹马地进来,她故作娇弱地被踢到他怀里,就冷静地说了那句话“我左手十二点钟方向,有一个出口,一会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赶紧往那边冲。”
那声音低不可闻,一直注视着他俩的江茜倩也听到了,无数次地尝试与毒打,甚至冒着会流产死亡的风险,就是为了找一条可靠的后路,供她心爱的男人平安无事地走。
那样坚韧的深爱,江茜倩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
听完后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早已干枯的泪腺,仍是掉下一滴泪,却像泣血。
“我来告诉你这段话,不是要让你为了她,继续披着一张人壳,行尸走肉地强撑在人世。”
她努力摆直右腿,不显出跛势的丑陋,走到他近一点的位置,透过他英俊彻骨的外表,看进心底腐烂的生不如死,“她那样爱你,是舍不得你痛苦的,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你歇一歇,闭上眼,和她们在天堂,一家团聚,反而更好。”
痛苦地活着,不如轻松地一了白了。
是这个道理,江茜倩紧张地看着男人紧抿的嘴,深怕他吐出一句“对啊,算了,撑不下去,就不撑了。”
他却勾勾嘴角,双鬓是种冷色却坚韧的苍白,“我答应过她,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碗长寿面他吃了,那就是一辈子。
江茜倩松了口气,恍惚中,想起她抬起那把袖珍枪,将枪口对准江厌离时,是舍不得按下扳机的,可是女人奋不顾身扑过去的身影,却加深了拇指的压力,子弹就飞了出去,射进了女人的心脏。
她终究是个坏女人,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