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尘清楚记得,九岁那年春节,别人家都是酒席满桌,一家家其乐融融。而他却只能抬张木凳,独自坐在刚刚为父母办完丧事的孟府屋檐下,抬头看着烟火在下雪的夜空绽放。
从那一天起,九岁的他,在也没有刻意去过,或是记什么节日,哪怕是自己生日,也没有。
孟尘选择来到长民街,是因为他知道,在这条街的街尾,哪里有一家名为大德通的钱庄,其次是在这有着几百条街道的长安城,他只对这比较熟悉。
圆月下,长街上。两旁店铺门前,悬挂写着秋字的灯笼,在秋风中散发出照明街道的光芒。
随着孟尘走进长街中心,整条街道形形色色之人,多不胜数,放眼望去,竟无尽头。
小贩高声叫卖,人群激动欢呼,酒楼美食香味,弥漫整条长街,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孟尘这身破烂穿着,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自然少不了引来路过他身旁之人,双目中那一道道嫌弃的目光。
尽管他们没有言语,但孟尘还是看出他们想说:你一个要饭之人,不找个角落蹬街,等好心人赏你几块铜板,明早买个早餐,挤到人群中来作甚?
孟尘对于这些目光,毫不理会,一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要饭之人,其次便是回头换身干净衣衫,将乱发整理一番,恢复成以往英俊的面貌,谁还知晓他此刻如此狼狈过?
“糖,糖葫芦。“
孟尘原本在人群中默默前行,听见这四个字时,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一个背对他的妇人,双手环抱着一个四岁孩童,那孩童上身趴在妇人肩膀,右手拿着一串没有剥开油纸的糖葫芦,对着孟尘嘿嘿傻笑。
孟尘乱发下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不过不是对着孩童,而是对着他手中的那串糖葫芦。
此时孟尘脑中浮现出了一副温馨的画面,那是一个黄昏洒落在江陵城的傍晚。
妇人牵着少年的手,走在江陵石桥上,桥头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妇人低头看向自己儿子,轻声道:“尘儿,今日想吃糖葫芦么?“
“娘,买两串好不好。“
妇人轻轻揉了揉少年脑袋,点头道:“尘儿乖,娘亲去去就来。“
二人走过石桥时,少年满脸开怀,手中多出了两串糖葫芦,那一天,黄昏很美,妇人也很美,那年少年八岁,不过从那以后,在也没有了每次路过石桥,都会为他买来糖葫芦的妇人。
孟尘不经意间,剥看遮挡脸庞的乱发,双手啦住嘴角,做出一个鬼脸。
前方孩童不但不害怕,居然左手指着孟尘,拿着糖葫芦的右手一抹脖子,做出一个要杀人的举动。
孟尘轻笑,没想到孩童年级不大,胆子倒还不小,于是放心加快脚步,来到孩童身前。
孩童见孟尘走来,摇头晃脑,双手不停的上下起伏,兴奋到了极致,只是这兴奋没有持续多久,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儿子,咋啦……。“
妇人听闻哭声,手忙脚乱的将孩童放下,东瞅瞅,西看看,最后见孩童安然无恙,轻声道:“儿子,你没事哭什么?“
孩童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道:“娘,娘亲,糖,糖葫芦。“
妇人低头看向孩童空无一物的双手,对着围观人群破口大骂。“那个杀千刀的,连小孩糖葫芦都抢,你是几辈子没吃过糖葫芦了?“
周围人群一片躁动,互相证明着:不是我,不是我。
但却无人注意到,孩童怀里的肚兜,多出了一两,足够买下十串糖葫芦的白银。
同样,也没有人会发现,走在街尾灯火阑珊处,衣衫褴褛,黑发凌乱的青年。已经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含在了嘴里。
酸甜之感在嘴里蔓延,这味道与少年时,母亲为自己买来的相差不大,孟尘将其慢慢吞下,乱发下的脸庞,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