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见闻(2 / 2)

大剑 九指书魔 2520 字 2022-08-30

常思豪问:“投献  那是干什么  ”

摊主道:“你怎么连投献都沒听过  唉  乡下真是闭塞  ”他骑着凳子又往前挪了挪:“投献就是你把地拿出來  献给徐家  然后地还归你种  粮也照打  可是再往后  税都不用交了  ”

常思豪问:“为什么不用交  ”摊主道:“因为地是徐家的了  你给徐家种地  你当然免税啊  ”常思豪道:“那我的地都沒了  我有什么好处  ”摊主笑道:“这你就算不开账了罢  你种地是为啥  还不是打粮吗  你有地  种地  打的粮食一大半都交了税  可是投献之后呢  你名义上沒了地  还照样种原來的地  打了粮食却不用交税  这岂不是比以前好得多吗  ”

常思豪道:“可是地变成徐家的了  他们一样要交税啊  还不得冲我要粮  ”

摊主道:“唉  你这人真是  朝廷大官和王宗贵族的地那是入金册的  不报官入籍  一律免税  你打了粮  只要上交徐家一部分  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比交税合适  明白了吗  ”

常思豪恍然大悟  心想:“原來如此  徐家通过‘投献’这法子  既占了农民的土地  同时又把国家的税收全都弄到了自己兜里  老百姓虽然‘丢了土地’  却又‘得了实惠’  不会将矛盾搞得太激烈  这法子真他妈绝  ”

摊主瞧他惊愕的样子  笑道:“这回想明白了吧  告诉你  投献之后  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你看这來來往往的人穿的衣服  那都是徐家发的  灰色衣服的是佃户  蓝色衣服的是庄丁  你要是愿意  干脆把自己也投献出來  将來跟着徐家办事  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呢  ”跟着又磨磨叨叨地说什么若是來投献  他帮忙做引荐人一定行之类  常思豪知他如此热心  必是中间能落得油水  当下收了找零的纸条  佯说一定考虑  起身告辞  脚下走着  心里琢磨:看这道上穿灰蓝两色衣服的人如此之多  竟然都是隶属于徐家  那他们投献出的土地又得有多少  出來一段  眼见离城门近了  旁边有人笑嘻嘻地拦着道:“小兄弟  天儿热啊  要不要去去火  ”

他这旁边摆个小桌  上面有茶壶茶碗  常思豪料是个茶摊  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沒几步又有个茶摊  也是一般摆设  同样有人拦住问:“小兄弟  要不要去去火  ”常思豪走出十几步  被拦了四五回  一时气乐了  冲最后拦住自己这人道:“你瞧我像有火吗  ”

那人两个颧骨凸耸着  皮肤坑坑瘢瘢  一笑之际顿时丘陵隆升、沟壑勒挤  仿佛整张脸正在开天辟地:“您看看  这火不就上來了吗  别着急  别着急  您先瞧瞧  不满意再走下家啊  ”说着手往身后一引

常思豪顺着那方向瞧去  只见不远处有个柴枝茅草搭成的小寮棚  侧面有一小板门  正面有三个拳头大的小圆孔  疙瘩脸领着他來到近前  笑道:“您挑  您挑  ”常思豪很是好奇  手扒圆孔往里看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  这小棚里有七八个女子赤身**  或坐或立  身形瘦削  头发脏兮兮的  好像很久沒洗过  有的脸上还粘着草棍  有的眼眶发青  带着淤血  地上黑湿湿的都是药丸也似烂泥  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靠角落两头砖垫个破板铺  上面有片碎稀稀的干草垫子  仿佛猪圈的地床

疙瘩脸冲他一笑:“怎样  有中意的吗  七个老钱一次  保您去火  ”

常思豪皱着眉道:“七个老钱  ”

疙瘩脸为难地嘬着嘴唇  整张脸牵扯出一种惨忒兮兮神情  仿佛泥石流刚刚经过的地貌:“咦  这还嫌贵  咱们这可是均价  您这都走了一圈儿了  我哪敢要您的谎啊  七个钱  再不能少了  ”

这小棚散发出的气味让人直想吐  常思豪将头移开了些  回看周围刚才走过的地方  那些小茶摊后面都有这样一个小寮棚  看來应该是一样的生意了  心想:“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妓院  简直是开玩笑  ”摇了摇头  转身要走  却被疙瘩脸一把拉住  陪着笑道:“您等等  您等等  ”跟着冲棚里招呼:“四舅嬷  四舅嬷  小婷婷呢  ”有妇女应声:“洗猪呢  ”疙瘩脸道:“洗什么猪  赶紧的  來客了  ”那妇女答应着  一顿一扯在寮棚后拽出个女孩子來  这女孩也就是八、九岁的年纪  细胳膊鼓肚皮  湿漉漉的胸前两个红点点  下身掩着个黄兮兮的小扯布  底下光着脚丫  小脏手伸在嘴里  啃着泥指甲  把一对伶伶仃仃的大眼睛扬起來  怯生生望着常思豪

疙瘩脸左瞧右看  似乎怕旁边的“同行”瞧见  手掩嘴边半躬背  低声跟他商量:“这位客爷  这价钱是真不能少了  这样  棚里的您随便挑一个  再搭上我这外甥女儿  孩子是小点  新苞米不扛时候  毕竟还有个嫩劲儿不是  ”

常思豪瞧着那好像农家大婶似的妇女:“这是你四舅嬷  ”

“四舅嬷”这会儿头顶刺痒  五根黑指头在头发里抓爬  看上去就像是泡发的蚯蚓在松土  一听这话  以为他有心挑自己  忙抹了把头发  想凑出一副“盼君怜奴”的表情  疙瘩脸知道有类客人专喜欢“良家”味道  以为有戏  忙不迭点头:“明媒正娶  亲四舅嬷  ”常思豪指那叫“小婷婷”的女孩:“她是你外甥女儿  ”疙瘩脸大拇哥一挑:“如假包换  亲外甥女儿  ”

常思豪道:“你让她俩一起接我  ”

疙瘩脸听这话味有些不对  忽然变得无比严肃:“大哥  你信我  这还能说瞎话吗  实在亲戚就是不一样  保证宾至如归  ”

常思豪的拳头在底下攥了几攥  真想揍他  可是知道不能  忽然心起一念:“程大小姐如今不知被卖到哪里  是不是也干这这样的勾当  ”这念头一动  心里这疙瘩堵得更大了  有心给这孩子点钱  知道落不在她手里  自己纵有好心  管不了这世界  罢了  罢了  咬咬牙  转身便走  其它几处茶摊上的人遥遥伸耳听着  见他连这般优惠都不肯玩  也都不來招惹了  疙瘩脸瞧他背影莫名其妙了片刻  倒毫不气馁  又喊着:“來呀  天儿热  去去火  ”回道边忙着招揽别人去了

徐家府宅坐落在县城东北  常思豪打听着方向一路寻來  边走边想:“那些女人眼见都是农妇  但凡能活得下去  绝不会干这营生  家里的土地投献光  沒有办法维生  男人自然为奴  女的只好卖身  这一切还不是被徐家逼的  ”越想越气  又琢磨:“徐家搞这套投献  必然签了不少契约  如果我把这东西弄到手里  将來告他  就是最好的证据  ”打定了主意  來在徐府外面转了几圈  心中落数  就在附近投一家小店住下  睡了三个时辰养足精神  睁眼一瞧月在中天  夜深人静  爬起來将衣衫收拾得紧趁利落  稳了稳腰侧胁差  将“十里光阴”斜背身后  悄悄摸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