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闷热的中午,虽说没有太阳,沿海的夏天也还是让人欲哭无泪。周末的午休,没人能睡得着。
因为,没有人能忍受没有空调的午后。
在宿舍区外面的空地,有几个女生,和几个男生。男生都在抽烟,女生都在喝水。
这时节,郑德利加入了抽烟的行列。有一个女生,正在被其他的女生和男生调笑着。
郑德利走近一看,原来大家都在调笑那个女生的栗花眼。
残存的理性,让郑德利怒不可遏:“你们,几个人,还有良心的没?这么多的男男女女,居然在调笑一个女生!”
“她,哈哈哈哈哈哈!”有个男生,好大的个子,一指栗花眼的女生,“她,压根儿就是一个独眼龙,哈哈哈哈!”
大个子男生一笑,其他的女生,也就哈哈地跟着笑起来了。
“你们,不要再笑了!”郑德利只有一米七五,却有着冲天的胆量,“再笑一声,劳资叫你们鼻青脸肿!”
大个子男生一听,立即就狂叫起来:“我说今天怎么了呢,原来是碰到了一条狗,一条疯狗。”
他当然没把郑德利放在眼里。
另外的几个女生,又是一阵的哄笑。郑德利走上前去,一指大个子男生:“赵旭,你个Ri了狗的家伙,你再骂一句?”
“疯狗……”大个子赵旭,又骂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粒拳头,已经轰然而至。赵旭咕咚一声,连叫都没叫,直接地就摔倒在地上了。
其他的几名男生,也哄地就散开了。几名女生,还不着急,郑德利走了过去,把正在哭泣的栗花眼女生揽在了怀里。
“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郑德利的话,的确是能让人感动的,“人,怎么能跟狗一般见识呢。”
栗花眼女生一听,心里也就坦然了起来。既然是周末,那天中午,郑德利花了二十块钱,请栗花眼女生,去了一家有空调的网吧里。
上了一个下午的网。
那天晚上,他们就住到了一起。后来,她就嫁给了郑德利,她的名字,叫做陶良艳。
现在,陶良艳走了进来,手上还挎着一个菜篮子。这时节,那样的打扮已经很少见了。
人家买菜时,大多都是用着一次性的塑料袋。但是陶良艳却跟别人不同,她坚持着自己的传统。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郑德利一看,立即就想冲上去,踹他几个筋斗。
水电管理员老张。
老张一露头,准是来收取水电费的。说来,这也怪不得别人,怪就怪郑德利自己。
现在的网上缴费,早就开通好几年了。电话提醒也提醒了,几个月过去了,他就是不缴一分钱。
这不,老张就是上门来催缴费用的。家里仅剩的一点点钱,早就被老婆陶良艳拿去买粮油和青菜了。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家连一肉肉都没吃到。郑德利的一男一女,都快饿得皮包骨头了。
“死老张,你不来我家会死不?”郑德利的手中,还在把玩着他的球杆。到了现在,他终于发现,自己除了台球,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水电工老张,是个老光棍。跟别的有子女早年丧偶的老光棍不同,他五十几岁的人生里,压根儿就没有过老婆这一回事儿。
因为这个,社区居委会,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件差事,也算是扶贫政策的一次落实吧。
老张一听,顿时就吓得缩起了脖子:“郑家二哥,你可不能动手。我,可打不过你的呀。”
陶良艳一看,也接了一句:“都火烧眉毛,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抱着你的那根球杆。”
“除了它,我已经一无所有,一无是处了。”郑德利悲哀地说。
“你,一无所有?”陶良艳本来十分的爱郑德利。可是,这么多年的不争气,已经让她不堪重负,“孩子不是你的,老婆不是你的?你,在干什么呢?”
居委会里的其他人,下岗之后纷纷地走出了家门。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惟独他郑德利一个人,天天默守着球杆出神。
“何以解忧,惟有球杆。”郑德利喃喃地说。
老张回避着被陶良艳拴起来的黑狗,走到了郑德利眼前:“郑家二哥,水电费该缴了。”
“去你吗的!”郑德利回手就是一个巴掌,老张咕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