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真心喜欢,还准备继承我外祖父的衣钵,不仅要把李记食府做好,还要替他复原他留下的菜谱。何况我从小到大学的就是做吃食,你这突然让我想别的法子,我也实在是想不到了。”
“我并不是让你另谋出路,”沈临舟说的缓慢,也是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对厨艺确实是喜欢也精通,可既然已经做得如此熟练,那些味道应当都映在你的脑子里头,又为何觉得自己做不好?”
秦婳染不是第一回听见这样的话了,要知道李老太爷生前的时候就经常与她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此时她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知道自己若是说出那些解释的话来,必定会让人觉得有些矫情。
可沈临舟从赵礼那里也听到不少有关于秦婳染的事情,此时没有管她的逃避,而是将她心中的考量说了出来,让她直面这个问题。
“因为你之前就已经成了习惯,如若是自己没把握的菜,总归要通过你那灵敏的舌尝过了,才稍稍有些信心。可我却觉得,正是因为你的舌头灵敏,才导致了你做的菜刻板无趣。”
刻板无趣?秦婳染仔细琢磨了这四个字,却又觉得未免滑稽。
“做菜要什么有趣?吃到嘴里头不就是一种味道?”秦婳染不解。
沈临舟见她不明白,只能是叹了一声,“所以你做出的味道千篇一律,同样的菜,同样的调料,同样的做法,也是同样的味道。这也是为何你外祖父会说你不懂得创新,若框在这个规则之中,你又如何能够复原的说那些菜?”
“咱们就拿前些时日到李记食府学东西的郑嵩云来说,他问起你做酥饼为何要用白芝麻而不是黑芝麻,你说这是老规矩,真正的缘由却不知道,可他若是会做,真正拿了黑芝麻,则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东西。”
秦婳染听得一知半解,可是李老太爷都没劝动的事情,沈临舟说这些也不一定就能让她回过味来,是以沈临舟也不着急,而是又问起了别的。
“我刚来李家的时候,你也做了一顿饭,那时候你的味觉应当就已经失灵了,只是你琢磨着别的事情没有发现。可那个时候你做的菜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咸淡适中。说明你已经将那些习惯给刻在了骨子里头,又为何要凭借旁人的评价来给自己信心?”
沈临舟把话说的露骨,一点也没有给秦婳染留情面的意思。可后者其实对自己的性情也是十分了解,此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我该如何?”秦婳染问道。
李老太爷走后,她几乎就已经失去了方向,再加上味觉失灵,秦家的刁难,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不光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甚至是有些盲目起来。
沈临舟说的这些话无疑就是剖析了她,过分敏,感,过度怀疑自己,使她完完全全裹足不前,甚至还有往后退的趋势。
然而对上这样茫然无措的她,沈临舟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是认真问道:“你当真是想继续钻研厨艺,替你外祖父完成遗愿?”
秦婳染点了点头。
“那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做,摒除杂念,不必在意太多其他的东西。”
对这句话秦婳染自然是听得云里雾里,“那如何才算是按我自己想的去做呢?”
“你觉得呢?”沈临舟又把难题抛给了她,“你心中所想,是谁也猜不到的。就比如说一道菜你想做出什么样的味道,该放多少盐多少糖,你自己心中自有一杆秤,随着自己的心往下走,又何必在意旁人的说辞?”
“可咱们就是给旁人做菜的,若只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做,到最后旁人若不喜欢,那要如何?”
“那就听从旁人的意见再加以改进。”沈临舟难得和人说这么多大道理,此时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果然就看见对面的秦婳染一帘纠结。
“是不是想问我,既然之后还要听取旁人意见,为何不干脆一开始就问个清楚?”沈临舟放下茶盏,见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含笑,“从一开始就听旁人意见,那哪怕你同一个菜做了一千遍,也终究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且想想你的外祖父,他在你面前做菜的时候什么时候尝过?哪怕是推出了什么新的菜品,他自己没把握的时候让人尝了,提出意见再改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总归是有成功的时候。”
“那你帮我吗?”秦婳染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沈临舟有些讶异,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如果光靠嘴说有用的话,李老太爷早就说了千八百遍,秦婳染也应该早有改变才对。
于是他也莫名其妙地点头应了下来,“只是我的口舌刁钻,一般的菜式还入不了我的眼,你这几日做的家常菜我吃厌了,只怕还得有些新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