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回她没躲,岳澜却在她坐稳后就收回了手。
她有些困惑,怎么越来越猜不透这徒弟的心思了?
她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生气了,但生怕眼前人会回一句:“让师父困惑,也是我的错。”想了想,又作罢了。
而后无话,但又觉不能主动提离开,得等身边的人先提才是。
但身边人没有要走的打算。
倒也无所谓,反正长夜漫漫,多坐一会儿是悠闲。
岳澜静默了片刻,道:“前些时日,听那沈小姐所言,既有婚约,就是约束,关于你的……”
“我的婚约?”她纳闷,“这个我不是早说了么,我不认的,回头便要去退掉。”她压根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也就没很着急。
“可以退吗?”
“不是可以,是必须要退。”她保证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又觉好笑,自己怎么就用如此信誓旦旦的语气跟他说此事了呢,好像生怕他不信似的。
“那万一……你将来见了那人,十分喜爱呢?”岳澜不依不饶继续问。
“这……大抵不会有这种可能。”她沉静地摇摇头。
往事前因,不彼此憎恨就已经不错了,还会喜爱?
身边的人听此话,默默看着她,眼中忽而明亮,待她欲细细琢磨的时候,对方又立刻转了头。
岳澜摘了一片叶,轻轻吹响,落花从头上拂过,飘入井中,晃乱了一弯月。
街上的人多数已入眠,没睡的也紧闭了门。
这个时候,除了檐下并肩的沉默人,大概只有闹哄哄的杨家还没安静。
宾客都已经散去,洞房花烛按理说该消停了,但李氏气还没消,这会儿人走完了,只剩下自家人,势必要找回面子,她此时正指着杨连祁的头愤恨道:“你为何要接她那只纸鸢?”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芊芊一个人在百子帐内冷清清地坐着,正堂离这里不近,那边的话她听不到。
杨连祁在堂下回:“再僵持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今日一事传出去,外人将来说我们对沈家忍气吞声,更不好看。”李氏怒道。
“一只纸鸢的事儿,不至于……”
“这才新婚呢,刚进门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作对,往后岂不是变本加厉?”李氏愤然甩袖,“不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是不把我们杨家当回事,祁儿,今晚你就在此,不要去你那院子了,晾她一夜,也叫她知道,你没这么好欺负。”
话才落,旁边的婆子立刻道:“夫人,这不妥啊,新婚当夜新郎不入帐,传出去外人是要耻笑新娘子的。”
“要的就是如此。”李氏横眉,“祁儿,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杨连祁轻咳了几下,闷声点头:“听。”
“那便是了。”李氏笑起来,起身出门。
人去后,杨连祁走进后堂内阁睡下。
天亮后,长清斋才刚开门,便见一粉裳女子携一丫鬟,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正是沈芊芊,这次没坐轿子。
骆长清诧异,就算她没成过婚,也知道这个时候,新嫁娘应该在夫家挨个儿拜长辈的,即便杨家长辈少,其中敬酒奉茶各式繁文缛节,她也不至于这会儿有空出来。
沈芊芊走进来后,利落地拉起她,开门见山道:“骆妹妹,我来找你做纸鸢,就你给我的那个牡丹纸鸢,你再给我做……一百只,我定要把我住的院子挂满不可。”
骆长清听出她在说气话,不解地向她身边丫鬟看了看。
丫鬟解释道:“姑爷昨晚没入帐,我们小姐白守了一晚上。”
“啊?”这个她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不喜欢杨少爷吗,他不入帐不是更好吗,难道跟不喜欢的人能做到毫无介怀的鸳鸯交颈吗?
沈芊芊看出她的疑虑,叹口气,拿出张纸笺往桌子上一甩:“房中事那应该是我与他私下商议,和衣而眠不与外人道便是了,他这般明明白白的不来,传到我爹娘耳中,挨骂的不是他,反是我,哼,不来就不来,还装模作样托人传了张字过来,叫我早些休息,这不是故意看我笑话吗,我焉能休息得了?”
纸笺在桌子上叠着,骆长清不方便打开来看,只是看到这张纸叠得四四方方的,十分规整。
沈芊芊发了一通气后,收回纸笺,言语稍有缓和:“他既然如此,我也讲不上什么礼数了,今儿偏不与他一并拜他杨家长辈,我出来避避风,顺便,刚才跟妹妹说的,再帮我做一百只纸鸢,就和那只牡丹一样,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她暗暗摇头,深知再不能由着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来,若不是上回思虑不周把那牡丹纸鸢送给了她,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而且,那纸鸢她是不能再做的。
但这两个原因都不能说,前者沈芊芊听不进去,后者不方便对外人讲,她想了想,寻了其他理由推辞:“这么多,我们人手有限,做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