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清冷着,火车站台边靠着满当的送客,他亦在队列中极目望着挥手道别的苏鸢,火车呜呜地响着,轰隆的铁轮开始转动,而她亦很快消失在遥远的地方,他将手垂下,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气息,他还是忍不住得哭出声来,这样一位爱他敬他关心他照顾她的好女子就这般突兀地离开了他,往后那间空荡的房间,再不能出现她熟悉的身影。
苏鸢与他告别时说了许多的话,但他大略已经忘记,只依稀记得告慰的话,劝他好好学习,或许起伏剧烈的情感还是会带来巨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失忆,原本他打算牢牢记住的话语都已经随着深秋的落叶飘散,他独自一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或许那地方本就称不上是家。
落寞的他正缓步走着,浑没看清眼前的路,只觉得深秋的风愈发冷起来,背后突然窜出些脚步,他初以为是匆忙的行人,可那明晃地尖刀闪过的冷冽却让他的心瞬间绷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碰上了那传言的拦人打劫。
“小子,看到这是什么了吗?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否则就给你这身上来上一刀,这滋味可不好受,给你些时间考虑,希望你能配合。”打劫的人还挺礼貌,或许是打劫的时间多了,总结了些对付人的方法。
“大哥们,我配合,我配合,我刚被女朋友给甩了,心里正难受着呢,身上只带着这些钱,都交给你们,就饶过兄弟我吧。”他还掏出内衣口袋的钱表示着诚意,把自己的态度放很低。
“行,兄弟你挺上道的,你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都是生活所迫嘛,女人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抢过一宁手中的酒瓶仰头喝道,示意可以离开。
“多谢,多谢!”他还拱手做着江湖谢礼,快步向前走去,被打劫时的人如何不慌乱,虽然有着老师交予的应对之策。
“苏鸢啊,苏鸢,你这一离开,我可就霉运上头了,没有你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习惯。”他念叨着不久前自己的遭遇。
苏鸢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正准备去关,但墨水瓶下却压着一张新写的纸,想来是趁他去学校的时间写的,他推开掐进的木椅,坐在窗口看着。
阿宁:
写这封信之前我思考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词句开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了吧,这种离别的滋味我懂得。我本是个孤僻的女孩子,可自从我认识你以后就总会觉得温暖,或许你就是我的克星,我的良药,我的整个春天。
那个暑假,那个夏天,就在那间窄小的信店,我初识了你。我觉得就像有种冥冥的力量在促使着我靠近你,飞蛾扑火般的英勇无惧,可我本应是清寡的性子竟突然间地改变,或许“一见钟情”并非虚言,你正如你说的普罗大众般,并不俊俏,但你的那份真诚待人的心,那坚韧不苟的个性却深深吸引着我。
我知道词语用得过多也就失去了味道,但浅薄的我却只能熟络地写着大略不差的信,或许等以后再学得多一些,读来也更添些滋味。
父母之命不可违,即便我仍不能原谅他们当初的无情恶行,我还是希望能有承欢的机会,这份心情你当也能理解,换做是你,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么?我想定是会的,还会是坚定不移支持的那种。
我本以为我可以在你身边一直陪伴着,可惜现实中并没有长久的,我已经确定我对你产生的情感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友谊,升华为伟大的爱情,但我的爱并不伟大,只想你生活顺意,到最后与我共结连理。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没有面皮的羞躁,可却也是我真诚的愿望,我愿意用我整个的青春来等待这份答案,即便到最后没能成功,那也是我不当缘,并不怪你。生活中处处风险,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或许我有一天突破了你的魔咒,又重新爱上了另外的一个人呢。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自己,衣食住行的要诀我也写下来放在书桌里的抽屉里,你有空多看看,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你虽能自力更生,但也生活得太过粗糙,多出去看看外边的风景,即使没山没树没林,你也可以拿着一支笔一个笔记本在街上采风,这样会对你的写作能力有所帮助,当然了,街上自然有长得美的少女,你多看看也能提高一些欣赏水平,我还是自信生得美的。
不要担心我,我此次过去应该会受到很好的对待,我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的思考应该已经让他们意识到对我的亏欠,所以说,我应该是得宠的。
写到此处,亦是百感交集,但最多的还是不舍,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状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他翻着这篇写满三张纸的信流着泪,这三年多来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次第浮现,那波浪卷发的挂着浅笑的最初的她又重新对他笑着。
苏鸢,一位深爱着他的女孩子从他的身边飞走了,他不得不再次感慨命运的流离。
聚散无端只由情,情不知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