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还真像她!舒勇这家伙长得丑,竟也生得出这样俏的孩子,说到底,还是她母亲靓!”三叔的褶子眼都笑开了,他似乎在回忆着有关玉华父母的事,但不久他就回过神来,拉着他走出。
“阿宁,你先去医院把你姐喊来吃饭,饭吃完了,再带些过去给大嫂,我给你去拿伞,路上走慢点,别弄得一身的泥。”
他自然遵从着安排,去寻小楼里正等待着的大姐,来过一次,他也轻车熟路,只是灯光昏暗,在雨夜里显得模糊。不规则的水滩里倒映着黑色的伞和灰色的他,他脚步匆匆,急忙向内走去。
“大姐,三叔喊你先过去吃饭呢,等会儿再带饭给妈,别让他们等久了。”
“好,姐这就跟着你去,我先去喊一下护士,你在楼下等我吧。”唐萍缓步走向了横桥交通的位于四楼的护士值班室,那里灯光很亮,还有些沸水的烟汽在升腾。
“阿宁,你长得都比姐姐高了,像是个大人了呢,我给你撑伞的话都不够高了,也罢,让我享受一下弟弟的照顾也好!”唐萍有些欣慰,但他却不想长大,他还未来的及受人荫庇,缺失的那些情感让他心里一阵难过,他还是只能打起精神说,“大姐,说这些干什么呢,这是弟弟我应该做的事,不必谢的。”
春雨绵绵,不知何时会停歇,昏黄的路灯下,没有行色匆匆的行人,只听得鞋子踏过水坑溅落的细响,这些本来毫不起眼的细小事物,如今在他的眼中却成为可爱可亲的朋友。只因他的心已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打算亲自给母亲念的那封信就在带着顾芳出去玩的时候,偶然遗落在小楼里母亲的病房中,而后被他大姐发现了。
唐萍拆信看后,也定然与他母亲说及,他的所谓计划因为一时之失而崩溃了,只是不知大姐与母亲说了多少,他也就心若漂萍,无意东西。她一直在路上问个不停,说的都是些成家的事,那些与苏鸢,顾芳,玉华纠缠的杂乱情感,也被他大姐的第六感预测准确,他只能紧闭口齿,听着训诫,受着她这个过来人的经验教学。
“阿宁,大姐跟你说啊,感情这件事情真的很复杂,虽然她的出发点都是单纯的,我不能干预你的决断,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走的,一定是有可能的的路才行的,不然真的会吃很多很多的苦…”唐萍并没有吝啬,好像将她当年的经历都快说尽,只为帮助她这迷茫的弟弟。
待得她将这些话说完,两人就陷入了久长的沉寂之中,因为心事不比言表,都各自在自己的空间里为他人着想着,而很快,他们便到了三叔的小园。
池塘的水涨了起来,流淌出细碎的声音,他怀着心事,与这一桌人开始了并不圆满的团圆饭,恭辞与敬酒是必不可少,还要感慰离去不久的先辈,在饭桌上细数着去年的大小琐事。三叔三婶自没觉察出他的心事,只因他的表现看起来和平时都不差,依旧有说有笑的应和,可谁又知晓他的痛苦呢。
三叔本就在外喝过一轮,如今动情处难免又醉得不像话,三婶自要去照顾他,而大姐也需准备给母亲带晚饭,玉华此时还是没醒,屋里还有着轻微的喘气声。他也帮忙收拾碗筷,和大姐一起将碗碟洗尽。
“阿宁,我与母亲商议过了,玉华就先由你照顾,下学期你带她报个名,就读初一。钱我给你备好了,你拿着,不要忧心太多的事,等你熬出来了,我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姐永远支持你!”走至门前,唐萍像他这样叮嘱道。
他终于也明白,为何去请大姐吃饭时,母亲都没问过他一句,她应是生着闷气。
他取下罐内的蛋羹,搅碎了盛到小碗里,将汤匙送到玉华的嘴边喂着她吃。玉华并非连支身的气力也没有,只是借着病中,提出小孩儿似的要求,倒不是撒着娇那般腻,恳切的话让他难以拒绝。她此刻也正像个小孩儿,痴傻着撅着嘴笑。
“阿宁哥,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芳,但你为什么不跟她明说呢,我又不会吃她的醋,虽然说我也喜欢你的。”
他如何能想到她的直觉恐怖如斯,又很惊异这样的话为何会从她口中说出,她可从来不是位大咧的女子。
“是,我是喜欢她,可这又能如何呢,如今的我是没奢望有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玉华,你知道么,我心里很难过,就像那死命不愿过河的羊,被人生拉硬拽着,就像那原本暴动不安的活火山,被冷冽的自然给打败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还算不上是爱情,我们都是青涩的,还不能经受它的高深,可我愿意等,直等到春风吹遍,夏雨润泽,待到秋天蒂落……”
“阿宁哥,你,真是这样想的么,那好吧,我也愿意与你一起等,只不过,如今我算是无家可归了,你可得管我,不然我都看不到那天的。”她又开始了咳嗽,一宁只得暂时关闭打开的话匣,去察看她的情况。
“玉华,哥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就安心好了,等开学我就给你报名,你陪着我读书,做个文化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都是旧时候哄人的玩意儿,你有这么聪明的头脑,浪费了可不好…”
“嗯,我听你的,你早些睡,别想得多了…”她到底是抵不过疲倦,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巴山夜雨,涨起的却是春尽之池,他只听着窗外涔涔的雨声,他又如何能早睡呢?
归期何问,子不当时!濯尘未尽,片瓦无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