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人从雪上走过,在雪中留下漆黑的痕迹,但很快又被大雪刷上了一层白。
有个镖师上了点年纪,双手已经不太灵便,但他还是缓缓从腰间抽出了烟杆,想吞几口土烟来提提神。
烟嘴上凝着亮晶晶的冰,他用手指弹碎了,又放到嘴边吹几下。
过了会儿,他又道:“来个火呀!”
有人吹燃了火折子,递到他面前:“黄老,这么大风雪,再给您把烟杆吹折了!你不好好躺家里烤火,非要跟着我们年轻人走这一趟是为啥呀?”
老头美美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白雾:“这大概是我最后一趟了吧。”
众人一惊:“怎么的?您要回家养老了?”
“嗯。”老头点点头,“已经向镖头递了辞呈了。”
“哦。”有人道,“那可得恭喜黄老了呀!”
“可不嘛!您老终于可以回家享清福了。”
黄老笑道:“享啥清福啊,儿子媳妇可没想让我老人家休息!前几日又生了个大胖孙子给我养,我回家还得把那张小嘴喂饱呢!”
“哟!”有人笑道,“原来是抱孙子啦!恭喜恭喜!”
“喜事啊!您这可别想偷偷摸摸地走咯,走完这一趟,您得陪我们喝顿酒!”
“必须的!那可得不醉不归呢!”
那个小鬼也喊道:“好好好!喝酒吃肉!”
旁边有人拍他的脑袋:“你这娃子!吃肉就算了!屁大点人儿,还想着喝酒?!”
小鬼忙护着头压低了身子。
老大见他们打闹得开心,微微带笑道:“黄老押镖该有几十个年头了吧?是该好好休息了。”
黄老道:“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黄老点点头,嘴里咬着烟杆,鼻孔中不时冒出缕缕白烟来……
正当人们闹得开心的时候,却听得“哐当”一声!
前面那匹马儿扬起前蹄,鸣了两声,就不再往前走。
那小鬼刚被旁边的大人教训了一下,心中正有满腹委屈,他拍了马屁股一掌:“走呀!马!怎么不走啦?”
马儿在原地踩着雪,却不往前迈。
小鬼又重重拍了几下马屁股:“走呀!驾!”
“你以为你拍它马屁,它就听你的?”有人笑道。
众人哄笑起来。
黄老摇摇头,把烟杆别在腰间,走上前去:“年轻人,就是性急。马儿停下来,总是有原因的。”
他低头望了一眼:“车轱辘陷地里了。”
闻言,一堆人趴在了地上,见着车轱辘确实陷入雪地小半截。
黄老俯下身子去,把车轮附近的雪刨开,发现地上有个长宽两尺,深一尺的小坑,车轱辘正滚到了当中。
“这土还是新的。”黄老捻了捻坑中的土,“是谁在这路上挖了个坑呢?”
老大一下子抽出刀来,环顾四周的冰天雪地:“兄弟们!注意了!”
众人的刀哗啦啦地一片响动。
小鬼的刀和刀鞘冻在一起,他又气又急,却拔不出来。
黄老道:“大家把刀收起来吧。这坑……是兔子刨的。”
“黄老神了!连啥动物刨的都能看出来?!”有人奇道。
“旁边有撮兔子毛。”黄老淡淡地说道,他从雪中拈起夹杂在冰雪中的几根黑毛,“一只黑兔子。”
老大松了口气:“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黄老道,“多拔一次刀而已,还能收回来。要是刀拔得不及时,可能就永远也无法出鞘了。”
“嗯。”老大点点头,又对众人喊道,“来帮忙把轱辘弄出来!”
“来了,老大。”
老大指挥着众人,又道:“黄老,这些力气活儿就交给我们小辈来,您老在一边再抽几袋烟。”
“是了。”黄老抽出烟杆,点点头,“出力气的事,是该由年轻人来。”
黄老坐在一边,见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踏着雪地,喊着号子。那马儿也不拖后腿,打着响鼻,鼓着眼睛往前迈步,那车轱辘摇摇晃晃地爬上来了!
可此时,后面那匹马儿却扬蹄嘶鸣,竟挣脱了身上的枷锁缰绳,撒开蹄子,往雪地里狂奔而去!
众人傻了眼:“又出啥事了?”
老大急道:“马跑了!快追!”
几个人忙撤了手上的力,向着那个欢腾的身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