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水面之宽广，方圆不过几丈而已。

水面平滑如镜，不掀涟漪，但水极深，且水下乱流汹涌无数；一旦被这平静欺骗，进入水中，便是无力回天的灾难。所谓静水流深，便是如此了。

严格说来，这个水塘，应当算是一口大井。

水下之水，连接地底深处，众多水流到底通向何处，留风不得而知。

黑鱼道：“此水联通人间诸多大江大河，直通大海！途径妖界，也是妖界唯一的饮水。我是妖王钦点的护水将军，领导水中千万妖族，护妖界水源。”

留风尚不知这代表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黄鼠狼却哆哆嗦嗦：“原来……原来是妖界将军……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望将军恕罪……”

妖界成立不久，为保妖界安宁，蛇鼠狐鹰四大将军，成立妖界军队，又选拔出若干精英，封为将军，管理军队。

面前黑鱼，便是其中一位将军了。

“哼！”黑鱼冷冷一笑，“你这黄鼠狼，大战在即，不思为老妖王效力，私自潜逃人间，与人类勾结，你说，该当何罪？”

“这……”黄鼠狼跪在地上，“望将军恕罪……”

这应该算是妖怪的家事，留风不便多说。更何况，黄鼠狼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也实在无法替他辩解什么。

然后黑鱼便把矛头指向了留风。

“还有你，偏偏在此时想要进入妖界……是不是人类的奸细，前来打探消息的？”

鱼妖从水中缓缓升起，轻盈落在草地上。

女子一丝不挂，双手插在腰间，神色严峻质问着留风。

黑发披散在身后。春光一览无余。

不过留风并非等闲之辈，一眼望去，尽数破了鱼妖幻术。不过是一条光溜溜的黑鱼立在自己面前。鱼鳍拍打着，嘴巴不停张合着，眼睛始终大大地睁着。

一条鱼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贫僧从东而来，往西而去，只是听闻过妖界之名，借此机会，想要一睹真容而已。”

“嗯？”黑鱼走近一步，“只是想来看看？”

“出家人不打诳语。”留风行礼道。

“哼！”黑鱼道，“试问妖界之中，谁妖没有领教过人类本性？！”

“然而事实如此。”

“还有！你一个人类，怎么会使妖法？”

“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已。”留风道，“正如教我妖法的那只妖所说，无论妖法佛法，都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我能用妖法救妖怪；妖怪，不也用妖法伤害同类吗？”

“……”

黑鱼知道留风在说自己，于是她辩解道：“妖界规矩，与人类勾结，背叛妖界者，杀无赦。”

“我可没有背叛妖界！”黄鼠狼连连摆手，“我只是帮这位大师带路而已！妖界的所在，并不算是秘密吧？”

但黑鱼又很快反应过来：“等等，你说，有妖怪传授你妖法？！”

“正是如此。”

“又是一个叛徒！”黑鱼咬牙切齿。

“然而那只白猫，却是为了保护同类而遭到人类追杀。与我相识之后，授我本领，教我如何看待妖怪。”留风道，“是她让我明白妖怪也有善恶之分，她也始终相信人类亦有好坏之别。如此一个生命，你们称之为叛徒吗？阿弥陀佛。”

留风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微微带笑。

黄鼠狼在一旁道：“将军。这位大师与我确是在半路相识！他本可以轻易打杀我，但还是饶了我一条性命，的确不像普通人类那般残忍。”

黑鱼轻飘飘看了黄鼠狼一眼，黄鼠狼忙低下头去。黑鱼眼神又落到了留风身上。

“你这和尚，的确不同常人。”鱼妖道，“妖怪的确有善恶之分，可人类呢，真有好坏之别吗？有妖怪相信过人类，可是没能善终。”

“我相信我的白猫师父，我相信她是只好妖，事实上，她到死也没让我失望。她应该也是相信我的。”留风笑道。

“其实，人类与你们有着相同的问题，他们也不知道妖怪是否真有善恶之别。但总要有人选择相信。”

黑鱼沉思许久，终于道：“人类大多花言巧语，妖怪是猜不透的。”

“你若想去妖界，那便去吧，反正妖界也没什么秘密供你打探。不过，提醒你一句，妖界内可乱得很，要是死在里面，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留风弯腰行礼：“谢过施主。”

黄鼠狼躲在留风身后，道：“谢将军！那我同他一起去了？”

“去吧。等你回来，老娘再好好教训你这个逃兵！”

黄鼠狼一惊，忙跟上了留风的脚步。

“回来的时候得换条路走！不能被这条凶鱼遇见！”黄鼠狼自言自语。

回头望去，那黑发姑娘一跃而起，在空中又变作一条大鱼的模样，落去了水中，消失在水下。

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