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万民安都是脸皮薄的人,在工作上,他们俩说的少做的多,埋头干活从不说什么。一旦有什么福利,单位分配给他们,他们会开心地受着。要是需要申请,需要开口问别人要,他们从来不出面,宁愿自己咬咬牙放弃,也不好意思跑去跟别人开口要。
程母看女儿闷头闷脑的,看着就来气,一抹眼睛,说:“民安在医院干了十几二十年了,当时跟他一起的都当院长副院长了,他开口要,医院肯定给。等他下班回来,你跟他说说,叫他去跟院长说说。”
程荣为难地开口:“名额都分配好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民安在医院资历老,他开口院长要是不给,医院的人都要骂他没良心的!你们去要!他不出面,你出面要!”程母扁着嘴,教导她说,“现在这个社会,你埋头苦干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好的,反而你出面要点好处,外人才会觉得人家重视你!前几年,有一次我们家去存广场晒粮食,广场的地方被老梁家里的占了,最后还不是我去闹,给要回来的吗?!你别这么老实!”
程荣不知道说什么,她不善于争辩,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程母眼睛一瞪,说:“我不管,这个名额你们一定要要到,不然你们俩掏三十万出来,给你弟弟买房子!”
程母说完这些话,就气冲冲地走了。
程荣心里难受,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再等等儿子放学,丈夫下班,都要吃饭。
她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赶紧起身回厨房做饭。
大概七点左右,儿子回到家,用钥匙从外面打开门,叫了一声:“妈。”
程荣应了一声,刚好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程荣手上还切着肉,就对儿子说:“哲哲,帮妈接一下电话。”
“好。”哲哲应了一声,拿起电话,没说一会儿又放下了,然后跑进厨房跟他妈妈说:“是爸爸打来的,爸爸说周奶奶突然不舒服,他晚上过去看看,估计要大半夜才能回家了。”
程荣切肉的手顿了一下,刚才被母亲责骂的委屈和母亲再三说过的话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自从万民安加入那个烂脚病治疗组之后,休息日从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义务为那些患者服务就算了,拿不到一点点工资,还被那些患者当成家庭医生了,一有什么头疼闹热的,不管是大半夜还是什么时候,不管外面是下暴雨下冰雹,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喊万民安过去给他们治。
那个周家,尤其过分。
既然万民安承担了这个事情,周奶奶也是他的患者,但周家的儿子和儿媳妇凭什么有什么事也给他打电话?
程荣还记得去冬天有一次,外头下着大雪,张兵给他打电话,说他母亲不舒服。万民安就赶紧坐城乡大巴过去了,到了之后才知道,周奶奶什么都没有,是她那个儿媳妇咳嗦,又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所以叫万民安过去给他看看。万民安当时还从路上摔了一跤,手掌都磕破了。
难道真的就因为他们敬业,那些患者就把他们做的事当作应该的?当他欠他们家的?
难道真的就因为他们老实,他们不爱把自己做过的事宣传出来,他们就活该得不到重视?
难道就因为他们不争不抢,所以升职加薪是别人的,出去还要被别人说没本事,被家里人责备,被各种人看不起?
凭什么?
“咚”的一声,菜刀狠狠地摔在切菜板上,哲哲在外面写作业,听见动静,脑袋凑进来看:“妈妈,怎么了,你没事吧?”
程荣把情绪憋了回去,回头冲哲哲笑了笑:“没事,写作业吧,饭菜马上就好。”
吃完饭后,程荣把饭菜受进冰箱,换了一身衣服,对哲哲说:“妈妈有事出去一下,你爸爸要是回来,叫他自己热饭吃。”
哲哲抬起头,乖巧地点头:“好。”
从家里出去,程荣给吴院长家里打了个电话,是院长夫人接的,院长夫人说吴院长今晚有事没回家,还在医院。
程荣又直接去了医院,她来过医院很多次,也知道院长办公室在哪里,进了医院就直奔行政楼,刚到行政楼下面,就看见吴院长站在停车坪旁边,拿着钥匙在开他自行车上的锁。
吴院长五十多岁了,当初万民安进医院的时候,他还是外科副主任,如今都当上院长了,而她家万民安,仿佛升到医务科主任,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再也没有动过。
她深呼了一口气,走到吴院长身边,小声说:“吴院长……”
吴院长听见话,站起来回过头,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仔细看了看来人:“哦,是弟妹啊,这么晚了来医院接民安回家吗?”
“不是,我是来跟院长商量个事情的……”程荣在工作上也习惯了直来直去,所以也没什么客套,直奔主题,说,“院长,那批优惠购买房子的名额,还有吗?我们家也想要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