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始料未所及(2 / 2)

浮云魅影 常博涵 5762 字 2022-08-27

“嗯,为了你,我一定会尽快了结此事!”

凤九天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自信。

他看了看下山的路,又看了看心爱的人,竟湿润了眼眶。

“灵雪,我这就走了,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它能陪伴你。”

凤九天说着把一本发黄的书,放到龙灵雪手里。

龙灵雪接过书不禁一愣,有些痴痴的看向凤九天。

“《百花手》?这好像是本武功秘籍,你确定要送给我?”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我替母亲把它交给未来的儿媳。”

“好,我就在千华山等着你回来娶我!”

“我定会回来娶你。”

龙灵雪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凤九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相对而立,同时轻声说道,凤九天又犹豫了片刻,随即狠狠咬了咬牙,径直向山下行去。

龙灵雪看着凤九天越走越远的背影,默默的流着泪。

她晶莹的泪水落在脸颊上,融化了天上飘下的一片片雪花。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人行处。

龙灵雪对凤九天的思念,就从这个冬天开始,从这场雪开始。

她在雪中默默祈祷上苍,祈祷凤九天一定要平安回来,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凤九天的平安,她也在所不惜……

雪花飘落,轻抚茶棚,山下万籁俱寂。

天气虽然寒冷,可茶棚里的香茗,总能让人感到温暖。

凤九天捧着手中的热茶,心中的寒冰竟有些融化了。

他缓缓举起桌上茶杯,轻轻的向杯中吹着气。

那位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店家,正坐在炉前烧水。

凤九天打量着茶棚,见没有其他客人,这才开了口。

“店家,我有些事儿想向你打听。”

“客官,您想打听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

店家笑着站起了身,走到了凤九天的身旁。

“店家,你先坐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好,客官您随便问。”

店家依言坐在凤九天对面,笑咪咪的看向凤九天。

“我记得前几日你曾和我提起过,你还有位大东家?”

“是的,客官的记性可真好。”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这位大东家姓氏名谁?”

“这个嘛……我还是带您去见他的好。”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去见他?”

“您说的可也是,那我告诉您,您可别和旁人说。”

“好,我一定不说。”

“他叫萧……不,是叫茶仪卿。”

“茶仪卿?他也是江湖中人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吴越一带的大茶商。”

凤九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哈哈,他倒真有本事,人在吴越,生意却开到契丹来了!”

“是啊,他智慧过人,于经商一道极有手段。”

“我想再向你打听两个人,不知是否方便?”

“客官,我这小茶棚除了黄少侠外,很少有人来,方便得很!”

“你说的黄少侠可是皓天师兄?”

“没错,就是他。”

“难怪他常有吴越一带的好茶……”

凤九天小声喃喃自语,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客官,您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啊?”

“啊……一个是萧俨,另一个是和凝。”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南萧北和’啊!”

“你知道这两人多少,就说多少。”

“我只知道‘南萧’极擅推理,‘北和’极善验尸。”

“那依你看,两人谁的手段更高明些?”

“那还用说,当然是萧俨了!”

“何以见得?”

“哈哈,坊间都是这么传闻的。”

“嗯,那你可知萧俨现在何处?”

“当然在唐国都城金陵了!”

“我知道了,多谢!”

凤九天说着掏出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随即站起了身。

他无暇理会店家的感激之辞,径直向茶棚外行去。他有些犹豫,是该去找萧俨,还是该去找和凝。

他的脚步最后还是向西南行去,向着后晋而去。

因为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萧俨不一定是那个萧俨,但和凝一定是那个和凝。

五日后,清晨。

初升的太阳斜照,映在后晋都城汴州。

眼下已至初春,却显得比往年冬天还要冷。

凤九天一向极耐寒冷,但现在也只好披上了一件轻裘。

此时天色尚早,他不便去和府拜访,只得先进了一家茶馆。

在茶馆落坐后,他点了一壶茶,一壶极好的茶。

茶虽好,却远远比不上黄皓天送他的茶,或许不是茶本身的原因,可能是茶中缺少了一份挚友间的感情。

好在凤九天意不在茶,自然他也不在意茶的好坏。

邻桌是两个喝茶的商人,正在窃窃私语。

凤九天耳力极好,好得不次于他的剑,商人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听说了吗,大晋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

“听说醉月楼着了大火,韩王死里逃生,却烧死个外乡人。”

“韩王算什么,大晋皇帝都驾崩了!”

“什么?石敬瑭死了?”

“可不是嘛,就是那个卖国求荣的‘儿皇帝’石敬瑭。”

“前一段还听说他要出兵攻打唐国,怎么说死就死了?”

“听说是心疾发作。他患心疾已久,倒也不奇怪。”

“唉,虽说他卖国求荣,但也算有些才能,可惜了!”

“坊间还有另外一个说法,不知可不可信。”

“什么说法?难道先帝还能是被人害死的不成?”

“没错,据说为先帝诊治的太医,被当今圣上处死了!”

“他医病不力,杀了有什么稀奇?”

“因为他临死前,再三说先帝不是心疾发作而死!”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医术有问题,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你要知道另一件事情,就会觉得奇怪了!”

“什么事?莫非他的医术受过世外高人点拨吗?”

“是的,他受过一位神医的点拨。”

“这位神医是谁?又有何高明之处?”

“她是一个女人,据说是一位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奇女子!”

“我知道是谁了,天下这样的女子恐怕只有一人。”

“你也听说过素心山庄庄主茉莉的名字?”

“是啊,除了茉莉,天下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女子了!”

“如果他真得过茉莉点拨,那这事就真的奇怪了!”

“我就说奇怪嘛,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比自己是男是女还明白!”

两人相互对望一会儿,这才付了钱,缓步出了茶棚。

凤九天听见他们说的话,脸色变得很复杂。

疑惑、不屑、愉快等等神情,在他脸上一一浮现。

他觉得这个茉莉不过是坊间小民的传言,世上哪有这样的女人。

凡事无风不起浪,既然被传得神乎其神,就必有过人之处,况且太医的医术都是极高的,天下医者少有人及。

他们决计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来点拨自己。

一个医术高明,又经过神医指点之人,绝不会是个无能之徒,虽不一定能手到病除,却也不会诊不出心疾。

他临死前还一口咬定皇帝不是心疾而死,那就的确有些奇怪了。

凤九天思索了半晌,见天光已经大亮,这才向和凝府邸走去。

和府虽不豪华,却很大气。

正红朱漆的大门,铁桦木制的横匾,威武强悍的石狮。

平常府邸都有高大的影壁,似想挡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和府却没有影壁,就连府门都大敞四开着。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寻常百姓,都可随时在外检视。

因为和凝为官清廉正直,和府中同样没有一点秘密。

没有秘密的人,永远不会畏惧任何人。

凤九天向来坦荡磊落,可见到这等布置,也不禁由衷敬佩。

“这位少侠,您找我们和大人有事?”

他刚在府门前站住,门口守卫就向他施了一礼。

“没错,我想求见和大人。”

凤九天还从未见过如此谦逊有礼的卫兵,脸上露出了微笑。

“少侠可是姓凤?”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人已等你五年了!”

凤九天再一次愣住了,直到他见到和凝都没回过神来。

“贤侄,你终于来了,老夫一直在等你。”

一位看起来极是精明干练的老者笑道。

他身上没有官气,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此时神情虽然和蔼,却让人莫敢逼视。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唉,你父亲的死有太多疑点,你又怎会不来?”

“父亲说的没错,伯伯果真聪明。”

“哈哈,老朽了,早已不如当年了。”

“请伯伯帮助我,查明父亲的死因。”

“贤侄,你父亲的水云阁知尽天下秘密,又何必找我?”

“伯伯,家父不明不白的死在水云阁,还能再相信他们吗?”

“贤侄所言有理,伯伯一定会助你查明真相。”

“那我们何时动身?”

“唉,贤侄!如今朝中出了大事,老夫一时走不开啊。”

“可是因为石敬瑭?”

“是啊,先帝驾崩看似寻常,实则暗含玄机!”

“我也听说了,此事确有蹊跷。”

和凝长长叹了口气,重重的摇了摇头。

“老夫一生破案无数,此案本该手到病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当今陛下不愿彻查此案,奈何奈何?”

“身为人子,何故不让查案?”

“你错了,陛下并非先帝之子,而是他的侄子。”

“侄子登基?确实奇怪!”

“还不是航川一手扶持他上的位,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航川是何人,竟有如此手段?”

“航川便是景延广,近些年受先帝器重,如今已是武将之首。”

“石敬瑭这条契丹狗,他器重之人,想必也绝非善类。”

“非也,他一直想与契丹一决雌雄。”

“石敬瑭怎会器重与之意见相左的大臣?”

“先帝驾崩前,他并未表明立场,所以才被重用。”

“原来如此。看似奇怪,细思合理。”

“你想没想过,看似合理的局势下,却有件很不合理的事?”

“什么事?”

“就是先帝为何会突然驾崩?”

“定是景延广联合当今皇帝合谋篡位!”

“哈哈,贤侄太不了解景延广和皇上了。”

“还请和伯伯赐教。”

“景延广在先帝驾崩前,几乎没有党羽。”

“一个堂堂的武将之首,居然会没有党羽?”

“是的,他性情古怪、暴躁,几乎没有人和他合得来。”

“他有无数下属,难道他们敢不听令?”

“下属虽不敢违令,但和景延广也是貌合神离。”

“看来他的人缘不怎么样啊。”

“没错,恐怕天下没有人希望他得势。”

“或许是当今皇上干的?”

“也不会,先帝早就有意把皇位传给他。”

“那他是等不及了?”

“不可能,先帝患心疾已久,活不过两三年。”

“看似最有嫌疑之人,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人!”

“这案子虽奇,但今日却已破了一半。”

“伯伯此言何意?”

“哈哈,因为贤侄你来了,这案子也就有希望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可知老夫为何一直没有极力劝谏陛下查案吗?”

“不知。”

“因为老夫缺少一个帮手,一个身手如贤侄的帮手。”

“我连父亲的案都破不了,此案我更无能为力!”

“不!你武艺高强、不畏权贵,若有你相助,此案必破!”

“我答应您,不过此案一了,我们即刻前往涟霞山!”

“好,一言为定!”

和凝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凤九天的眼中满是欣慰……

午后,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内,此时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龙袍的石重贵,另一个便是和凝。

御书房里的氛围有些怪,和谐而又紧张。

伴君如伴虎,有皇帝在的地方,气氛就难免紧张?

“和爱卿,你找朕所为何事?”

“陛下,微臣觉得先帝之死颇为蹊跷,还是让臣……”

“不行!朕意已决,此事无论是谁,都不许再议!”

“陛下,先帝之死确有疑点,宫里宫外议论纷纷!”

“定是有人妖言惑众,再经出现,格杀勿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查清真相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和爱卿,你一定要彻查此案吗?”

“一定要查!”

“非查不可?”

“非查不可!”

“你好大胆子,难道要逼宫不成?”

“陛下,此案不查必酿大祸,臣纵死也要彻查此案!”

“那你就给朕一个非查不可的理由!”

“那日太医的话……”

“这理由根本不够,朕要的是切实的证据!”

“微臣暂时没有,不过一定会有的!”

“一定会有?那朕就给你三天时间。”

“陛下,微臣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这三日中,陛下请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如果出了事,朕先杀了你!”

“若是出了事,臣愿以全家性命谢罪!”

“好!”

石重贵举手比了个三,目光中尽是愤怒!

和凝终于笑了,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和府,会客厅。

凤九天正坐在厅中,目光有些呆滞。

他在等和凝,无论多久,他都要等。

自和凝走后他就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事情,任思绪游走。

谁是杀父仇人?谁要害自己?石敬瑭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一一在他脑海中盘旋,没有一点头绪。

自廖楚笙死后,他的头脑就变得一片混沌。

此时,他似乎更加迷茫,无法捋出一条逻辑链来。

这一切他都很想揭开答案,却又让他感到无能为力。

他用尽全力去思考,结果却如一记重拳打入棉花一般。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和凝回来。

天光渐渐暗淡,已到了掌灯时分。

凤九天等了整整一下午,等得十分焦急。

他之所以焦急,是生怕和凝出了意外,自己将再次踏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不会再等下去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也不敢再等下去了。

纵使皇宫是龙潭虎穴,凤九天也要闯上一闯。

就在他起身要往外走时,房外传来了和凝的脚步声。

凤九天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您要再不回来,我可要杀入皇宫了!”

“哈哈,让贤侄久等了,实在抱歉。”

和凝笑了,笑容虽不灿烂,但衬得他愈发和蔼。

“和伯伯,下午可有收获?”

“有,当然有!”

“您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但我得到了这个。”

和凝说着,从袖中缓缓取出了一块耀眼的金牌。

“这是何物?”

“这是皇上赐我的金牌,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皇帝授此大权,此案三日内必破!”

凤九天此时仿佛已看到了结案的那一天。

和凝却叹了口气,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三日内我若拿不出线索,全家性命都难保啊!”

随即他又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自信。

“世间任何案件,都会有破绽,我相信三日必能找到!”

天彻底黑了,厅中摆了一桌菜肴。

凤九天与和凝吃得很香,但谁也没有喝酒。

用过晚饭之后,他们早早都睡下了。

今晚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放松身心休息的时光。

而随后将面临的三天,极可能是不眠不休的三天。

在这种情况下,一餐饱饭、一个囫囵觉将都是一种奢侈。

三日,说长极长,说短极短。

有时转瞬蹉跎,有时却要席不暇暖。

和凝在未来三天中要做的事,注定比大多数人三十年做的还要多。

整个大晋的国运已关乎他一人,何去何从俱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