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了你,我一定会尽快了结此事!”
凤九天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自信。
他看了看下山的路,又看了看心爱的人,竟湿润了眼眶。
“灵雪,我这就走了,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它能陪伴你。”
凤九天说着把一本发黄的书,放到龙灵雪手里。
龙灵雪接过书不禁一愣,有些痴痴的看向凤九天。
“《百花手》?这好像是本武功秘籍,你确定要送给我?”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我替母亲把它交给未来的儿媳。”
“好,我就在千华山等着你回来娶我!”
“我定会回来娶你。”
龙灵雪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凤九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相对而立,同时轻声说道,凤九天又犹豫了片刻,随即狠狠咬了咬牙,径直向山下行去。
龙灵雪看着凤九天越走越远的背影,默默的流着泪。
她晶莹的泪水落在脸颊上,融化了天上飘下的一片片雪花。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人行处。
龙灵雪对凤九天的思念,就从这个冬天开始,从这场雪开始。
她在雪中默默祈祷上苍,祈祷凤九天一定要平安回来,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凤九天的平安,她也在所不惜……
雪花飘落,轻抚茶棚,山下万籁俱寂。
天气虽然寒冷,可茶棚里的香茗,总能让人感到温暖。
凤九天捧着手中的热茶,心中的寒冰竟有些融化了。
他缓缓举起桌上茶杯,轻轻的向杯中吹着气。
那位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店家,正坐在炉前烧水。
凤九天打量着茶棚,见没有其他客人,这才开了口。
“店家,我有些事儿想向你打听。”
“客官,您想打听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
店家笑着站起了身,走到了凤九天的身旁。
“店家,你先坐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好,客官您随便问。”
店家依言坐在凤九天对面,笑咪咪的看向凤九天。
“我记得前几日你曾和我提起过,你还有位大东家?”
“是的,客官的记性可真好。”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这位大东家姓氏名谁?”
“这个嘛……我还是带您去见他的好。”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去见他?”
“您说的可也是,那我告诉您,您可别和旁人说。”
“好,我一定不说。”
“他叫萧……不,是叫茶仪卿。”
“茶仪卿?他也是江湖中人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吴越一带的大茶商。”
凤九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哈哈,他倒真有本事,人在吴越,生意却开到契丹来了!”
“是啊,他智慧过人,于经商一道极有手段。”
“我想再向你打听两个人,不知是否方便?”
“客官,我这小茶棚除了黄少侠外,很少有人来,方便得很!”
“你说的黄少侠可是皓天师兄?”
“没错,就是他。”
“难怪他常有吴越一带的好茶……”
凤九天小声喃喃自语,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客官,您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啊?”
“啊……一个是萧俨,另一个是和凝。”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南萧北和’啊!”
“你知道这两人多少,就说多少。”
“我只知道‘南萧’极擅推理,‘北和’极善验尸。”
“那依你看,两人谁的手段更高明些?”
“那还用说,当然是萧俨了!”
“何以见得?”
“哈哈,坊间都是这么传闻的。”
“嗯,那你可知萧俨现在何处?”
“当然在唐国都城金陵了!”
“我知道了,多谢!”
凤九天说着掏出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随即站起了身。
他无暇理会店家的感激之辞,径直向茶棚外行去。他有些犹豫,是该去找萧俨,还是该去找和凝。
他的脚步最后还是向西南行去,向着后晋而去。
因为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萧俨不一定是那个萧俨,但和凝一定是那个和凝。
五日后,清晨。
初升的太阳斜照,映在后晋都城汴州。
眼下已至初春,却显得比往年冬天还要冷。
凤九天一向极耐寒冷,但现在也只好披上了一件轻裘。
此时天色尚早,他不便去和府拜访,只得先进了一家茶馆。
在茶馆落坐后,他点了一壶茶,一壶极好的茶。
茶虽好,却远远比不上黄皓天送他的茶,或许不是茶本身的原因,可能是茶中缺少了一份挚友间的感情。
好在凤九天意不在茶,自然他也不在意茶的好坏。
邻桌是两个喝茶的商人,正在窃窃私语。
凤九天耳力极好,好得不次于他的剑,商人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听说了吗,大晋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
“听说醉月楼着了大火,韩王死里逃生,却烧死个外乡人。”
“韩王算什么,大晋皇帝都驾崩了!”
“什么?石敬瑭死了?”
“可不是嘛,就是那个卖国求荣的‘儿皇帝’石敬瑭。”
“前一段还听说他要出兵攻打唐国,怎么说死就死了?”
“听说是心疾发作。他患心疾已久,倒也不奇怪。”
“唉,虽说他卖国求荣,但也算有些才能,可惜了!”
“坊间还有另外一个说法,不知可不可信。”
“什么说法?难道先帝还能是被人害死的不成?”
“没错,据说为先帝诊治的太医,被当今圣上处死了!”
“他医病不力,杀了有什么稀奇?”
“因为他临死前,再三说先帝不是心疾发作而死!”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医术有问题,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你要知道另一件事情,就会觉得奇怪了!”
“什么事?莫非他的医术受过世外高人点拨吗?”
“是的,他受过一位神医的点拨。”
“这位神医是谁?又有何高明之处?”
“她是一个女人,据说是一位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奇女子!”
“我知道是谁了,天下这样的女子恐怕只有一人。”
“你也听说过素心山庄庄主茉莉的名字?”
“是啊,除了茉莉,天下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女子了!”
“如果他真得过茉莉点拨,那这事就真的奇怪了!”
“我就说奇怪嘛,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比自己是男是女还明白!”
两人相互对望一会儿,这才付了钱,缓步出了茶棚。
凤九天听见他们说的话,脸色变得很复杂。
疑惑、不屑、愉快等等神情,在他脸上一一浮现。
他觉得这个茉莉不过是坊间小民的传言,世上哪有这样的女人。
凡事无风不起浪,既然被传得神乎其神,就必有过人之处,况且太医的医术都是极高的,天下医者少有人及。
他们决计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来点拨自己。
一个医术高明,又经过神医指点之人,绝不会是个无能之徒,虽不一定能手到病除,却也不会诊不出心疾。
他临死前还一口咬定皇帝不是心疾而死,那就的确有些奇怪了。
凤九天思索了半晌,见天光已经大亮,这才向和凝府邸走去。
和府虽不豪华,却很大气。
正红朱漆的大门,铁桦木制的横匾,威武强悍的石狮。
平常府邸都有高大的影壁,似想挡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和府却没有影壁,就连府门都大敞四开着。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寻常百姓,都可随时在外检视。
因为和凝为官清廉正直,和府中同样没有一点秘密。
没有秘密的人,永远不会畏惧任何人。
凤九天向来坦荡磊落,可见到这等布置,也不禁由衷敬佩。
“这位少侠,您找我们和大人有事?”
他刚在府门前站住,门口守卫就向他施了一礼。
“没错,我想求见和大人。”
凤九天还从未见过如此谦逊有礼的卫兵,脸上露出了微笑。
“少侠可是姓凤?”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人已等你五年了!”
凤九天再一次愣住了,直到他见到和凝都没回过神来。
“贤侄,你终于来了,老夫一直在等你。”
一位看起来极是精明干练的老者笑道。
他身上没有官气,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此时神情虽然和蔼,却让人莫敢逼视。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唉,你父亲的死有太多疑点,你又怎会不来?”
“父亲说的没错,伯伯果真聪明。”
“哈哈,老朽了,早已不如当年了。”
“请伯伯帮助我,查明父亲的死因。”
“贤侄,你父亲的水云阁知尽天下秘密,又何必找我?”
“伯伯,家父不明不白的死在水云阁,还能再相信他们吗?”
“贤侄所言有理,伯伯一定会助你查明真相。”
“那我们何时动身?”
“唉,贤侄!如今朝中出了大事,老夫一时走不开啊。”
“可是因为石敬瑭?”
“是啊,先帝驾崩看似寻常,实则暗含玄机!”
“我也听说了,此事确有蹊跷。”
和凝长长叹了口气,重重的摇了摇头。
“老夫一生破案无数,此案本该手到病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当今陛下不愿彻查此案,奈何奈何?”
“身为人子,何故不让查案?”
“你错了,陛下并非先帝之子,而是他的侄子。”
“侄子登基?确实奇怪!”
“还不是航川一手扶持他上的位,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航川是何人,竟有如此手段?”
“航川便是景延广,近些年受先帝器重,如今已是武将之首。”
“石敬瑭这条契丹狗,他器重之人,想必也绝非善类。”
“非也,他一直想与契丹一决雌雄。”
“石敬瑭怎会器重与之意见相左的大臣?”
“先帝驾崩前,他并未表明立场,所以才被重用。”
“原来如此。看似奇怪,细思合理。”
“你想没想过,看似合理的局势下,却有件很不合理的事?”
“什么事?”
“就是先帝为何会突然驾崩?”
“定是景延广联合当今皇帝合谋篡位!”
“哈哈,贤侄太不了解景延广和皇上了。”
“还请和伯伯赐教。”
“景延广在先帝驾崩前,几乎没有党羽。”
“一个堂堂的武将之首,居然会没有党羽?”
“是的,他性情古怪、暴躁,几乎没有人和他合得来。”
“他有无数下属,难道他们敢不听令?”
“下属虽不敢违令,但和景延广也是貌合神离。”
“看来他的人缘不怎么样啊。”
“没错,恐怕天下没有人希望他得势。”
“或许是当今皇上干的?”
“也不会,先帝早就有意把皇位传给他。”
“那他是等不及了?”
“不可能,先帝患心疾已久,活不过两三年。”
“看似最有嫌疑之人,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人!”
“这案子虽奇,但今日却已破了一半。”
“伯伯此言何意?”
“哈哈,因为贤侄你来了,这案子也就有希望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可知老夫为何一直没有极力劝谏陛下查案吗?”
“不知。”
“因为老夫缺少一个帮手,一个身手如贤侄的帮手。”
“我连父亲的案都破不了,此案我更无能为力!”
“不!你武艺高强、不畏权贵,若有你相助,此案必破!”
“我答应您,不过此案一了,我们即刻前往涟霞山!”
“好,一言为定!”
和凝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凤九天的眼中满是欣慰……
午后,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内,此时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龙袍的石重贵,另一个便是和凝。
御书房里的氛围有些怪,和谐而又紧张。
伴君如伴虎,有皇帝在的地方,气氛就难免紧张?
“和爱卿,你找朕所为何事?”
“陛下,微臣觉得先帝之死颇为蹊跷,还是让臣……”
“不行!朕意已决,此事无论是谁,都不许再议!”
“陛下,先帝之死确有疑点,宫里宫外议论纷纷!”
“定是有人妖言惑众,再经出现,格杀勿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查清真相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和爱卿,你一定要彻查此案吗?”
“一定要查!”
“非查不可?”
“非查不可!”
“你好大胆子,难道要逼宫不成?”
“陛下,此案不查必酿大祸,臣纵死也要彻查此案!”
“那你就给朕一个非查不可的理由!”
“那日太医的话……”
“这理由根本不够,朕要的是切实的证据!”
“微臣暂时没有,不过一定会有的!”
“一定会有?那朕就给你三天时间。”
“陛下,微臣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这三日中,陛下请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如果出了事,朕先杀了你!”
“若是出了事,臣愿以全家性命谢罪!”
“好!”
石重贵举手比了个三,目光中尽是愤怒!
和凝终于笑了,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和府,会客厅。
凤九天正坐在厅中,目光有些呆滞。
他在等和凝,无论多久,他都要等。
自和凝走后他就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事情,任思绪游走。
谁是杀父仇人?谁要害自己?石敬瑭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一一在他脑海中盘旋,没有一点头绪。
自廖楚笙死后,他的头脑就变得一片混沌。
此时,他似乎更加迷茫,无法捋出一条逻辑链来。
这一切他都很想揭开答案,却又让他感到无能为力。
他用尽全力去思考,结果却如一记重拳打入棉花一般。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和凝回来。
天光渐渐暗淡,已到了掌灯时分。
凤九天等了整整一下午,等得十分焦急。
他之所以焦急,是生怕和凝出了意外,自己将再次踏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不会再等下去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也不敢再等下去了。
纵使皇宫是龙潭虎穴,凤九天也要闯上一闯。
就在他起身要往外走时,房外传来了和凝的脚步声。
凤九天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您要再不回来,我可要杀入皇宫了!”
“哈哈,让贤侄久等了,实在抱歉。”
和凝笑了,笑容虽不灿烂,但衬得他愈发和蔼。
“和伯伯,下午可有收获?”
“有,当然有!”
“您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但我得到了这个。”
和凝说着,从袖中缓缓取出了一块耀眼的金牌。
“这是何物?”
“这是皇上赐我的金牌,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皇帝授此大权,此案三日内必破!”
凤九天此时仿佛已看到了结案的那一天。
和凝却叹了口气,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三日内我若拿不出线索,全家性命都难保啊!”
随即他又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自信。
“世间任何案件,都会有破绽,我相信三日必能找到!”
天彻底黑了,厅中摆了一桌菜肴。
凤九天与和凝吃得很香,但谁也没有喝酒。
用过晚饭之后,他们早早都睡下了。
今晚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放松身心休息的时光。
而随后将面临的三天,极可能是不眠不休的三天。
在这种情况下,一餐饱饭、一个囫囵觉将都是一种奢侈。
三日,说长极长,说短极短。
有时转瞬蹉跎,有时却要席不暇暖。
和凝在未来三天中要做的事,注定比大多数人三十年做的还要多。
整个大晋的国运已关乎他一人,何去何从俱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