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浣凌原本说好要在午膳时回去陪龙御沧的,不想她还不及离开宜心轩,玄帝龙璟溟便来了,且还开口留下她与他们共用午膳。
无奈之下,风浣凌只好派人去凤仪阁告诉龙御沧一声,她必须留在宜心轩陪玄帝用膳无法回去了。
谈笑自如的龙璟溟,好像已然忘记丧子之痛还有遭风清婉背叛之痛,午膳过后还依然兴致极浓地聊着狩猎时的趣事。
“我听闻,年少时的皇叔也曾对个女子钟情,听说还亲手画了张她的肖像带在身边,哪怕是身在元灵山时也未曾离身过。可惜朕始终无缘得见,不知王妃在府中可曾有幸见到过?朕很是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得澈月王私恋如斯。”
龙璟溟状似无意闲谈的一番话,却让风浣凌与风浣冰都微微变色。
“臣妇未曾见过。”风浣凌犹豫着要不要多追问一些,因为她觉得龙璟溟这番话不像凭空捏造,“既然圣上都未曾见过,会不会只是道听途说的谣言呢?”
“朕虽未见过,但却有相熟的朋友曾意外得见。”龙璟溟边说边留意着风浣凌的神色变化,“据说那女子身份还颇为显赫,所以朕年少时的这个朋友一度很是纳闷,为何澈月王最终没有上门求娶,而是眼看着那女子嫁为人妇。”
风浣冰迟疑着道:“或许,王爷并非特别喜欢那女子,所以才没有上门求娶。”
“或许吧,朕也曾经如此想过,但奇怪的是,皇叔回来的时候,恰巧也是那女子意外早逝之时。”龙璟溟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而且正是在此之后,向来不肯成亲的皇叔,突然便看中了风家四小姐,并当众求娶。所以朕不禁想,会不会是王妃哪里,与那个可怜的早逝女子,颇有相似呢?所以哪怕是庶出身份,当时还无法该去,却能惹得皇叔青睐到娶为正妃。”
难道,龙御沧那些让她都觉得难以理解的极致宠溺,其实是因为风浣凌与他亲手所画的“旧人”有相似之处?
过去始终困扰风浣凌的就是清贵超然的龙御沧,为何独独待她一个庶出哑女那般好,可惜她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后来两人渐渐共同经历了许多事,让她暂且忘记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不想,就在她毫无防备时,竟然自龙璟溟嘴里听到疑似真相。
可是她却对龙璟溟难以完全相信,因此他的话也让她只是半信半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算计构陷他们的新花样。
“王妃莫要多心,就算当真有这么个人,至少如今已然不在这世上了,不是吗?”龙璟溟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佳作般,凝视着风浣凌瞬息万变的脸色,“更何况就算只是替身,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对此求之不得,王妃又何须把自己困在这种小事里?”
风浣凌勉强收敛纷乱的心神,支着笑应道:“圣上说得是,臣妇能够有幸嫁入澈月王府已然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哪里还敢奢求过多呢?”
可嘴上说出这些话时,风浣凌却觉得心头被一根根雪亮钢针缓缓刺入般,揪痛得不见血丝。
终于得以离开宜心轩后,片刻不停回到凤仪阁的风浣凌,却并没有回往有龙御沧在等的寝间,而是径直去到他的书房。
过去龙御沧表现得什么事都不瞒着刚风浣凌,因此她便也没动过要查看他书房“秘密”的心思,可是被龙璟溟那些话扰乱心神后,却让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对身边可谓已生死相许的男子并不了解。
离开龙城时随仪仗车马的行李中,有几箱就是龙御沧自王府带出的书籍等物,风浣凌没有动书房原有的任何东西,只是在那些箱子中翻找的。
“娘子要找什么?”
不知何时,龙御沧已然站在她身后,声音听来异常清冷飘渺。
当下要怎么面对他才好?要不要直接问他?若是他不想说,她又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如果事实当真如龙璟溟所言的话,她又要如何自处?应当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依稀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风浣凌脑中却已然闪过千头万绪,还不及确定心思时,她的唇舌却已然脱口道:“我听圣上说你曾画过个女子肖像,觉得有些好奇,便想找来看看。”
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他气息僵滞了须臾,为此,她的呼吸竟然也好似被迫停止了般,书房内一时静得有些骇人。
“那副画留在府里我并未带来,娘子若想看,待回京后再看吧。”
仿佛已然煎熬过漫长的流年,龙御沧再开口时两人竟都有种隔世般的恍惚感,一言过后便又是漫长而僵凝的沉默以对。
风浣凌觉得胸口闷得她几近窒息,努力想要深吸口气,却发现凉丝丝的气体滑过胸腔时,竟然带来阵阵火烧般的灼痛,痛痛她巍峨准备缓解气氛的话,生生被哽在喉间。
“那个画里的人,”风浣凌觉得自己的声音听来竟异常陌生,“才是王爷真正想要如珠如宝地宠溺,予取予求地纵容的人吧?我……只是个替身而已,对吗?”
每个字吐出来,都好似一道见血封喉的利刃划过咽喉,以至于每一个字听来竟然都那般艰涩,那般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身后又是阵长久的沉默,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真切,风浣凌垂在腿边的双手缓缓收紧成拳,几番想要转身看看他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当要鼓起勇气当面再追问一句,“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可是,前世杀伐果决,重生后一心复仇更加肆无忌惮的她,却在这时连转身看他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