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着胡须来到那坟坑旁,一圈一圈的转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空气静谧又诡谲,在那道士施法过程中无人敢说一句话。忽然,道士驻步,桃木剑一掏,指着尸体头颅,说道:“剑指妖魔。”而后,嘴角一勾,道:“有妖孽作祟啊。”
“什么妖孽?”姚志川脸色肃穆,上前问道。
道士解释道:“你看着少年青唇大张,舌苔青黄。这是死前是让妖孽附身,痛苦所致。”
众村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也生出几分疑虑来。
姚志川问道:“那这妖孽可有方法驱解?”
道士须眉一捋,细眼一瞥姚志川,“有,不过需要不少银钱啊。”
村民们一听到钱,都齐齐低下头,唉声叹气。
“要多少钱,你尽管说。只要是为了这个村子,要多少钱都行!”姚志川慷慨解囊为之惊叹,口中所说豪言让人动容。
道士说道:“你们之中有人被妖孽附了身,在作祟。”
“谁?”姚志川忙问,满脸好奇。
道士一转手中桃木剑,指着村民中一人,“就是他。”
众人顺着他剑指的方向看去,那并不锋利的木质桃木剑,正指着姚利群身旁的姚数。
一瞬间,村民的眼神忽然就变了。
姚数莫民奇妙,姚利群大骂那江湖骗子,信口雌黄,污蔑他儿子。
姚志川讥笑道:“要照你这么说,那算命先生说你儿子是文曲星下凡,你怎么就深信不疑呢。姚利群,我劝你认清大是大非,如今妖孽作祟,姚家村百口人的性命比不上你儿子一个人的命吗?”
姚利群怒上心头,带着姚数就往家走。谁知姚志川一挥手,几个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先生还没说方法呢,妖孽不许走。”
“放屁,你他娘的才是妖孽。”姚利群扭头狂骂。
姚志川吃了瘪,不浪费时间和他争辩,转而问那道士:“如何是好?”
道士轻描淡写道:“只需将妖孽逼出真身就可。”
姚志川:“该怎么做?”
道士回道:“用木棍将那妖孽打死即可!”
姚数猛的一惊,瞳孔紧缩,眼睛睁的极大恐惧感从头皮降下,冰凉又从脚底攀升。
他瑟瑟往后退,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村民们并没有完全相信那道士的话,姚志川也没有立刻要求将姚数收押,而是放了他们回去。
姚数心中冤屈,却无从证明。他向学堂告假多日,在家安稳地呆着。姚利群整日唉声叹,再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他。曾经让他脸上有光的儿子,一下子成了众人忌讳的对象,让他的优越感彻底分崩离析。即使姚数在家循规蹈矩,他有时也会突然骂上一两句。要知道,他从前从未说过姚数一句不是。
姚数心智成熟,哪里会不知道,其实他父亲对那道士的言论也听信了一两分。
门外的乌鸦叫了好多天,人都说乌鸦不吉利,在这种敏感时期,它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众人对姚利群一家避而远之,害怕被妖孽缠身。有人说这姚数就是因为是妖孽所以才机敏过人。
姚数多日闭门不出,姚母嘱咐他别出门。他只得站在门口观望观望,一如即往恬静的村子,除了大片的绿色几乎看不到其他颜色。
恰在此时,一位妇人抱着她怀中婴儿,路过她家门口。那孩子玉雪可爱,只是脸蛋红红,一双无尘的眼睛笑看他。他心中忽然澄澈,也向他回笑。那妇人警惕戒备的立刻抱着孩子走了。他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夜半里忽然听到女人哭声肆虐,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姚数家大门被闯入,妇人疯狂的喊道:“姚数,姚数你给我出来!”
姚数闻声出屋,视线还未清晰,就被那妇人泼了一身。
腥味,臭味,是黑狗血!
“你这个妖孽!你害死了我的儿子。”那妇人将盆往地上一砸,刺耳的声响吸引了许多人。
姚利群与姚母披衣出门,见状大惊,扑到愣住的姚数身边,急道:“这是干什么?”
那妇人大哭大叫,对着来临不断的邻里说道:“今儿我带着儿子路过他家,他朝我儿子看了眼,我儿子就死了啊,他才三个月大啊!”她跌坐在地上狂哭不止,情形惨烈。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姚数蒙着腥黑的狗血,抖着发颤的嘴唇不停解释。
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信他。他们被妇人的哭声和心中深藏已久的恐惧征服了。
那妇人自己也忘了,她今日出门就是带她孩子去看病的。
忽然,有人扔出一根棍子,滚到姚利群脚边,大喊道:“除妖!除妖!”
一呼百应。
姚数看着他视作亲人的村民们,落泪了。
姚志川作壁上观,笑得畅快。那道士随他笑道:“您看吧,我们种下的苗,会自己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