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沉冤人(一)启程(1 / 2)

夏乾出发西去前一夜,特地去了趟九霄子的占星殿。

他临走前思绪良多,这一路恐怕没个个把月是回不来,可家中有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夏琅狼子野心,九霄子一行人又过于墨守陈规,不敢轻易反抗。他不坐镇家中,怕夏琅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般无法无天了。

如今他传承徐无心衣钵,心中暗藏底气,人人见他也不敢如初见时那般轻慢。他年纪虽小,却内里通透,对这些权谋之事无师自通。他怎会不知晓,九霄子与月姑并非真心实意站在他这边替他谋前程,不过是利用他的身份来压制夏琅放肆行径。

他既有自知之明,也知九霄子与他同仇敌忾,那在根本利益上确实不谋而合。九霄子自然不会违抗他的想法与命令,接下了监宗一职。

库房门锁又被夏乾多加了几道,个个都让夏麟封了十几层的阵法加持。这下,即使夏琅再想从中取利,也无计可施。当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也一早放了出去。只当这面面俱到了,他才放心动身。

夏麟长姐的葬礼匆匆结束却不潦草,下葬到头七一律所有都按部就班的完成。夏麟暗自悲恸,夏乾也无能安慰。倒是夏瑜只字不说,陪着他红了许久的眼眶,或是想起自己那些连葬礼都不曾有的亲人暴尸庭院的惨烈情景,不免潸然泪下。

一切准备就绪,夏乾带着夏麟与夏瑜轻装出发,出临渊阁时同院里的几个小道士道了别,又悄悄看了看辽远的山头,似乎有个老人身影站在牌坊下。他轻笑一声,毅然离去。

三人穿过百转千回的回廊时,竟碰见了久未谋面的夏琼。夏琼遇见夏乾并未欠身行礼,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身后的夏瑜。夏乾往夏瑜身前稍稍一挡,抢走了他的视线。

夏琼未多停留,留下一句:“来日方长。”便走出回廊小门,朝着西南处的无梁殿而去。

夏乾一早便知夏琅提拔了夏琼在身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看门的修士就着门上的狮头门环推开了夏家的大门,门面上的金色门钉在八月的晨光下闪烁着。

夏乾回看,两月前初次来此时还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贼,那时他怎会知如今情状。若他早知,他可否会后悔走这一趟。

三人最后瞧了这千亩之大如宫殿的府邸,摇头叹息的走上眼前光明大道。

“以防万一,要是有人问起我们三人身份,只说是无门无派的小卒。我们三人是偶遇成行的,懂了吗?”夏乾仰面双手抱头,悠哉悠哉往前走着。

“嗯嗯。”夏瑜抱着剑,认真点头。

“夏麟,你呢?”夏乾不闻夏麟回复,开口提醒。

此时,夏麟稍稍低头,骄阳下的阴影覆盖在他脑门上以致五官模糊,只看他双眼失神,步履木讷,手中替夏乾握着用碎布包裹的龙腾剑。

夏乾独走前方,余光一晃就知他心事。“除了难受,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整日哭丧着脸,缅怀不了故人,也取悦不了活人。”

夏瑜面起波澜,有些慌张夏乾说了这样强硬的话。

夏麟眼露怒气,捏的龙腾剑的咯吱咯吱作响,却始终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夏乾又道:“你要是继续跟我摆着这张没人色的脸,你就给我回去一辈子守着你姐姐的墓,也别报仇了。”

夏麟一听报仇二字,猛地抬头,眼神中流露出难掩的激动与兴奋。他揉了揉眼眶,将余泪擦去,恢复往常神色,正色道:“我明白了。”

夏乾轻哼,扒着两条腿,横得像只螃蟹一样走在大道上。夏麟轻巧一剑敲打在他腿上,严格道:“好好走路。”

夏乾砸吧砸吧了嘴,收拢起两条长腿,刻意走得循规蹈矩。“哎,又来了。”

说到这事儿还得往前儿掰扯掰扯。话说夏乾登位之时,腿脚受伤,礼仪一直没空学,这刚痊愈又被赶上了山。后来夏瑜下山养伤,夏乾也不在山上学习,夏麟便自然而然的担任了他礼仪课的老师。

别看夏麟年纪是他们其中最小,浑身师风,教学起来一板一眼。手持教鞭,看他坐、站、行礼,说话。若有一点不对,立马就是一教鞭,抽得夏乾哆哆嗦嗦,叫苦不迭。

除了学习礼仪之余,还紧看他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百物通志。夏乾哪里是坐得住学习的人,免不了要偷懒玩耍,所以下棋那遭事儿也非头一回了。两人斗智斗勇倒也玩得起劲。

三人衣着朴素,走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也不会太显眼。夏乾路过白家大门时,不自觉停下脚步,端看许久,满怀惆怅。

白江嫁人也有两月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她若因眼盲受人欺负,一人在夫家可会受委屈。他摇了摇头,想来白江身家显赫,他夫家看在白家面上也不敢欺凌于她。他在这人愁肠百结确实无意义,莫给夏麟发现了,反过来嘲笑他。

夏乾脚步又动,想起自己久久未归家了,倒是有些想念后巷的小破茅屋了。得亏顺路,遂有意回家看看。

他奔着欣喜的步伐,盘算着他老爹这会儿会不会在家,一路不顾及周边风景,归心似箭。

老地方,长巷水井依旧,前两日下了场大雨,这地界儿不朝阳又狭窄,雨水还没来得及排出,还在地面上还淌着。

夏乾拉开茅屋门,空无一人,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确实无人应答,却发现他老爹还留着他的床铺。想来他进了夏家,认祖归宗后,虽给他老爹传过消息,说自己上山学本事去了,却也一致没收到过回信。

难道是他老爹生气他先斩后奏了?

“汪汪汪。”

门口的狗在狂吠,这中气十足的叫声,是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