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冷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战栗的手缓缓探向自己的佩剑。他双眼发怵地打量着夏乾的笑脸,猛地将剑从眼前挥开。
夏乾平淡的眼神顺剑而去,对于夏世弃之敝履般丢弃自己的武器并没有感到愉快或怜悯,他低眉似乎心事重重。
修剑士丢弃自己的剑则被视为抛弃自己的身份,输赢尚且不论,他已经没有资格再重新握剑了。
擂鼓三通。考官宣布:“第一场,夏至,胜!”
夏乾三步两步跳下赛场,拨开人群不知去了何处。而夏世则跟丢了魂一般跌坐在台上。
“老师,您方才提起的徐无心可是碧缘寺的莫问居士?”月姑一指抬下颌,提起久远往事中人,饶她回忆了些许,才想起这些只字片语。
九霄子默然不语,稍稍颔首。
月姑道:“那莫问居士二十年前便已亡故,且就死在我们夏家手中啊。”
九霄子说道:“是啊,是我的兄长亲手了结了这位佛口蛇心的杀人狂魔。”
他遥想当年夏家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徐无心也在此时横空出世,弑了他师傅空蝉大师,名声大噪。
那空蝉大师乃得道高僧,以慈悲为怀,宽容大德而名扬天下,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得过他的教诲。据传闻,他悟明禅宗,半只脚已跨入佛陀无量殿。就在他化身涅槃那日,被徐无心趁其不备一剑刺死。羽化成圆寂,可悲可叹。
从此徐无心逃离碧缘寺,舍弃了莫问居士的头衔。东躲西藏之间又与道家仙门牵扯许多。曾受恩于空蝉大师的一行人以此为由替天行道,意欲剿杀这欺师灭祖的鼠辈狗徒。可徐无心道行之高,高深莫测,前来寻仇之人无一是对手。惨死山郊野外,酒楼客栈的比比皆是。可有一处极为奇怪,死者全身无一伤痕,皆是平稳的死相。
徐无心到底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起初不过是寻仇,报仇未遂还身死异乡。人数多起来了,徐无心遂登上了豪杰榜的追杀名单。因此竟频频迎来挑战者,无仇无怨只求切磋。
徐无心杀人成性,厌倦于普通的杀人方式,便钻研出自己独有的杀人风格。每当他看见对方眼中的战意,他便想浇上一盆冷水,灭了那火苗。由此想出了自取灭亡这一战法。
他爱上了他们发怵打颤的表情。他笑他们活该,从一开始就不该萌生能赢他的念头。与其以他之手了结他们的斗志和生涯,不如让他们自己放弃坚持多年的梦想,来的有趣。
徐无心是否是他的真名,无从得知。只知道他是徐氏,无心似是世人给予他的两字。意为无心无德。
可这样一位人物也总会在遇到另一位传奇人物后成为历史尘埃中的传说,化为泡影。
“你刚才表现的很不错,就是表情还不够挑衅,应该再不屑一点……”万剑师傅习惯地捻着他的两条长眉,和蔼的看着夏乾。他这样怪异的动作在他看来很滑稽,可时间长了却也习惯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舒服。”夏乾愁云惨淡的回道。
万剑师傅围着他左转了一圈,又绕了一圈,仔细瞧了瞧回道:“你没受伤啊。”夏乾握拳狠狠捶了捶胸口:“这儿,不舒坦。”
万剑师傅冷哼:“你不喜欢我教你的杀法?”
夏乾咬了咬嘴唇,双眉聚拢:“我只是想赢他,没有打算毁了他的意志。”
万剑师傅笑道:“赢?怎样才算是赢?是将他打倒在地,还是让他无法动弹。”他笑容忽收,目光难得冷冽:“夏乾,我告诉你,只要他还睁着眼睛,还有情绪,那他就有赢的机会。你给他留有的余地只会害了你自己。”
夏乾如鲠在喉,缄口不言。他抿着一双薄唇,苦郁难解。许久,他迎着清风问道:“那你,给别人留过余地吗?”
万剑师傅望他一眼,随即目视碧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话讫,他甩袖转身离开,背影不如往常波澜不惊。
闷鼓夹杂着响锣声冲上天际。第二场竟然结束的这样快。
夏乾匆匆跑向赛场,迎面碰上来寻他的夏麟。他顾不上和他多交流,与他擦肩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感觉熟悉吗?”他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你折断他的手腕时,他露出的痛苦表情,你熟悉吗?”说着,他冰冷的手指掐住了他的掌心。
夏乾明白他意指他受山贼迫害一事,那时他断了手肘与膝盖。被人戳中郁郁心事更加糟心。他不想与他多谈,遂挥开他的手。
“你最近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夏麟这一问实在出人意料。他与万剑师傅虽然见面频繁却也低调,夏麟又不时常跟随在他身边,他如何能知他与万剑师傅的来往。
“没有。”他沉静道,随即立刻跑走了。
他回到赛场时,夏琼的比赛已经结束。他忙赶到观赛区,又同夏琼擦肩。夏琼悄无声息的说了句话停留在他耳边:“你和我原来是一类人啊。”
夏乾方想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无意目光翻转一圈,不知夏世去向。
台上刀剑乱舞,剑气相拼,实乃枯燥乏味。实力悬殊者胜负很快明了,势均力敌者则打上许多个回合才找到那一丝的松懈与纰漏。
万剑师傅的话不断在他耳边萦绕,他该杀伐果断才是。
天色逐渐暗来,太阳有下山之意,远远斜挂,扩散出缕缕霞光。观赛者久久未看到精彩赛局,兴致锐减。而夏瑜便在这懒懒地氛围中登场。
这是十八局淘汰赛的最后一场,与他对战之人便是与他早有纠葛的,夏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