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错了?
任缨也有点吃惊,他大概也不清楚大名鼎鼎的洞鉴为何只是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灰扑扑的人皮面具,倘若硬要说它的与众不同,那就是更薄一些。
灵气毫无,死气沉沉,外观上完全没有说服力。
“这……”任缨想了一想道,“君上绝不会开如此玩笑,或者,灵物如此,大象无形也说不定。”
怀着疑虑,我姑且相信了这种说法。
为此,琼枝跟我吵了一架,接受了洞鉴。
我把放置洞鉴的纹锦盒子打开,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眼花,我居然看见那张灰扑扑死沉沉的人皮面具上有光芒一闪而过,发出一丝兴奋的渴望。
据说,越是美人,洞鉴越是喜欢。
只要洞鉴共生在琼枝脸上,减寿十年也是值得。
我拿出洞鉴,手有点抖。我慢慢将它靠近琼枝面部,令人惊奇的事,它居然自己动了——我感觉它在迫不及待引导着我的手指靠近琼枝,直到我仿佛听到一丝几不可闻的诡异的“啊——”的满足声,我才发现洞鉴居然严丝合缝的贴在了琼枝的脸上,并迅速改变着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当初的灰扑扑一下一下的变白,变红润,变成琼枝的那张摄人心魄的脸!
琼枝咬着双唇,喘着粗气,手臂抵着床头,佝偻着背,完成了脸部的华丽转变。
而我的好师弟纪寒柏也得到了一张洞鉴,不同的是,那张洞鉴美轮美奂。
我派人在青竹坡截住他的时候,我的人逼他拿出藏于怀里的东西,他掏出那张“洞鉴”连同《驻颜》在众人的惊鸿一瞥中,将之化为灰烬。
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湖上对青竹坡一事众说纷纭。说我是忘恩负义也罢,掩人耳目也好,我做了,心里也都认了。自此,我真的与师弟与纪家一刀两断了。
几日后,依照君上意愿,我自废双手,经脉尽断,从此不再制作面具。
任缨还带来了君上的赏赐。有金有银。
我摊开筋脉尽断的双手,谢过皇恩。
任缨看着我的双手道了声“江兄多保重!”转身回去复命。
其实,我的积蓄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三口生存。
尽管京儿不见了。
不久之后纪寒柏身死。
我心中无波无澜。既然无颜再见他最后一面,何必再去惺惺作态?
想来君上待我还是好的。
我觉得,京州虽大但不是我埋骨之地,我要带琼枝走了。
命运总是不让我轻易走开。
那一日我于府上书房发呆。
门童来报,有人请求见我一面。
何人?
不知。来人说慕名而来。
我心里惊疑不定,谁知道我这个幽灵?
既躲不过,那就来吧。
来人仿佛知道我的底细,他一开口就道:“江兄不必忧虑,幽灵自然知晓幽灵。”
原来他是当今君上之子、大皇子李晏的家臣,得大皇子暗中笼络,秘事大皇子。
“大皇子思慕贤才,故来派我相邀。”
“不感兴趣。”
“江兄,你的手……可以治好!”来人又道。
我很恼火。
这些高高在上之人,总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普渡者,总以为了解别人的痛苦和需求,其实呢,不过是为了私利罢了,可笑居然打着内仁外义的幌子!
“只是合作。想必江兄明白何为合作共赢。”
“不明白!”
一摆手,你可以走了。
我冷冷道:“好走不送!”
如是者三。
他又来了。我不由暗暗佩服此人脸皮之厚,屡逐屡来,毫不气馁。
“江兄真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了此一生?”
哼!我江半图半生所做皆有所以,你懂个屁!
我心中冷哼,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你太小看老子了,老子不是狗屁不懂的小伙子任你激将。
“江兄一腔热血甘愿换作双手残废,不愤不发?”
“江兄身负绝技只为老死之后深埋黄土而世人不闻?”
“江兄智谋双全不想后半生抱负得展扬,眉吐气,笑傲江湖?”
我懒得理他,一边心中冷笑,一边悲凉。谁说我江半图命该如此,一身落寞?我挣扎半生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师父常说,我们的手就是我们的武器,安身立命所在,如今,我双手尽废,颜面何存?!
我突然心中结起了层层块垒,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突然我又气又恨!凭什么?江半图也不差!
“好!”我牙一咬,恨恨道,“那就合作!”
哪怕没了双手,从此我也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大皇子说,当年毒医欠他一个人情,我的手毒医可治。
大皇子果然有诚意,这个见面礼我很满意。
可合作,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