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笑忘春等无法找到宿店。灵州本不繁华,此时中秋将届,四方来的好汉豪杰不计其数,几家大客店早住满了。笑忘春等又再出城,好容易才在一座庙宇中得到借宿之所,男人挤在东厢,女子住在西厢。
陆迁自见到韩凝儿后,又是欢喜,又是忧愁,这晚上翻来覆去,却如何睡得着?心中只想:“韩姑娘为甚么要自寻短见?我怎生想个法子劝解于她才是?唉,我既不知她寻短见的原由,却又何从劝解?”
眼见月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他难以入睡,悄悄起身,走到庭院之中,只见墙角边两株疏桐,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到梧桐顶上。
这时盛暑初过,但甘凉一带,夜半已颇有寒意,陆迁在桐树下绕了几匝,隐隐觉得胸前伤口处有些作痛,知是日间奔得急了,触动了伤处,不由得又想:“她为甚么要自寻短见?”
信步出庙,月光下只见远处池塘边人影一闪,依稀是个白衣女子,更似便是韩凝儿的模样。陆迁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她又要去寻死了。”当即展开轻功,抢了过去。
霎时间便到了那白衣人背后。池塘中碧水如镜,反照那白衣人的面容,果然便是韩凝儿。
陆迁不敢冒昧上前,心想:“她在少室山上对我嗔恼,此次重会,仍然丝毫不假辞色,想必余怒未息。她所以要自寻短见,说不定为了生我的气。唉,陆迁啊陆迁,你唐突佳人,害得她凄然欲绝,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其辜了。”
他躲在一株大树之后,自怨自叹,越思越觉自己罪愆深重。世上如果必须有人自尽,自然是他陆迁,而决计不是眼前这位韩姑娘。
只见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漪涟,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陆迁凝神看去,见几滴水珠落在池面,原来是韩凝儿的泪水。
陆迁更是怜惜,但听得她幽幽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我……我还是死了,免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陆迁再也忍不住,从树后走了出来,说道:“韩姑娘,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陆迁的不是,千万请你担代。你……你倘若仍要生气,我只好给你跪下了。”他说到做到,双膝一屈,登时便跪在她面前。
韩凝儿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干甚么?快起来,要是给人家瞧见了,却成甚么样子?”
陆迁道:“要姑娘原谅了我,不再见怪,我才敢起来。”
韩凝儿奇道:“我原谅你甚么?怪你甚么?那干你甚么事?”
陆迁道:“我见姑娘伤心,心想姑娘事事如意,定是我得罪了方公子,令他不快,以致惹得姑娘烦恼。下次若再撞见,他要打我杀我,我只逃跑,决不还手。”
韩凝儿顿了顿脚,叹道:“唉,你这……你这呆子,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相干。”。
陆迁道:“如此说来,姑娘并不怪我?”
韩凝儿道:“自然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