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江半城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得烂熟于胸,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
但惠好小和尚一上来便闭了眼乱下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白子,大违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
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岂知他闭目落子而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这个新局面,江半城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
原来惠好小和尚适才见江半城击掌威吓,师伯祖又不出言替自己解围,正自彷徨失措之际,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耳中:
“下‘平’位三九路!”惠好小和尚也不理会此言是何人指教,更不想此着是对是错,拿起白子,依言便下在“平”位三九路上。
待江半城应了黑棋后,那声音又钻入惠好小和尚耳中:“‘平’位二八路。”惠好小和尚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
他此子一落,只听得耶律头陀、青衫君、陆迁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惠好小和尚抬头起来,只见许多人脸上都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江半城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赞叹,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惠好小和尚心下起疑:“他为什么忽然高兴?难道我这一着下错了么?”但随即转念:“管他下对下错,只要我和他应对到十着以上,显得我下棋也有若干分寸,不是胡乱搅局,侮辱他的先师,他就不会见怪了。”
待江半城应了黑子后,依着暗中相助之人的指示,又下一着白子。他一面下棋,一面留神察看,是否师伯祖在暗加指示,但看惠空神情焦急,却是不像,何况他始终没有开口。
钻入他耳中的声音,显然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话者以深厚内力,将说话送入他一人的耳中,旁人即是靠在他的身边,亦无法听闻,但不管话声如何轻,话总是要说的。
惠好小和尚偷眼察看各人口唇,竟没一个在动,可是那“下‘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他耳中。
惠好小和尚依言而下,寻思:“教我的除了师伯祖外,再没第二人。
其余那些人和我非亲非故,如何肯来教我?这些高手之中,也只有师伯祖没下过棋,其余的都试过而失败了。师伯祖神功非凡,居然能不动口唇而传音入密,我不知几时才能修得到这个地步。”
他哪知教他下棋的,却是那个天下第一大恶人“恶贯满盈”陆长发。适才陆长发沉迷棋局之际,被丁墨寒乘火打劫,险些儿走火入魔,自杀身亡,幸得惠好小和尚捣乱棋局,才救了他一命。
他见江半城对惠好小和尚厉声相责,大有杀害之意,当即出言指点,意在替惠好小和尚解围,令他能敷衍数着而退。
他善于腹语之术,说话可以不动口唇,再以深厚内功传音入密,身旁虽有好几位一等一的高手,竟然谁也没瞧出其中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