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妊娠(1 / 2)

贵妃当道 一只小乔 3127 字 2022-09-08

外殿极静,熏炉里有银炭“啪”的一响,众人惊悚胆颤,浑身冒起汗来。内殿传出细微的呻吟声,尚美人躺在床上,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侧只剩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小丫头,更觉心灰意冷。

她实在使不出劲,气若游丝问:“官家呢?”

小丫头倒有几分义气,见临冬醒来,拧了热毛巾帮她拭汗,柔声道:“官家在外头问御医话,美人且安心休息,今后日子还长着哩,养好身子紧要。”

临冬闭了闭眼,泪水清泪没入鬓发中,哀声道:“我要见官家。”

小丫头道:“娘娘先歇息着,呆会官家自然会来看您。”

说话间,赵祯已入了内殿,临冬望着朱红身影,心里柔肠婉转,低唤了一声:“官家,臣妾……”终是说不出话了,只是默默垂泪。

赵祯站到床前,眼光如寒冰,口中道:“徐太医说你用过香肌丸,可有此事?”

临冬唬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道:“臣妾一时糊涂,才听信了御医所言,用那丸子葆容貌。”又仰起头来,哭泣道:“臣妾是被人设了圈套,她们嫉妒我深得圣宠,就想着法子来毒害我。”

赵祯脸上愈加没了神色,一想到后宫众人不知用了多少手段算计自己,心里就生出厌烦之意。临冬任眼泪淌了满脸,抽泣道:“臣妾如今想来,都是董昭仪使的诡计,香肌丸的方子是她故意透露给我,还说宫里只徐太医会研制。臣妾开始时并不知其中麝香等物会伤肌骨,后来明白时已然晚了,请官家给臣妾做主!”

赵祯道:“朕自然要做主,朕倒想瞧瞧,这宫里头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随即宣了董昭仪等人进内殿对峙,董昭仪自然不认,她跪在赵祯跟前,道:“尚美人自己害怕失宠,才寻了偏方来用,与臣妾何干?臣妾本还怜惜她痛失爱子,真心待她,不想竟被她反咬一口,实在让人寒心。”

徐太医也道:“官家,微臣与尚美人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害她?臣家里世代为医,又怎会陷人于危境而不顾?请官家明察。”

赵祯见他们谁也不肯相让,各说各理,更是震怒。遂将御药院相干的御医、医女、宫人等一并召了来,仔细核对了药物收管记录、御医药方记录及御医后宫出入记录等,才发现徐太医果然擅自用了许多麝香、高丽参、鹿茸等名贵药物,且说不出用于何处。

宫人们从未见过官家如此大动干戈,皆被吓破了胆。

德妃听闻,连衣裳也来不及换,穿着家常的杏色绣花锦衣,系着青灰马面裙,急匆匆就往蕙馥苑来。行至垂花门处,已是香汗淋漓,被风一吹,浑身寒颤不已。

殿里殿外哗啦啦的跪满了人,德妃行至赵祯跟前,躬身道:“官家万福。”

赵祯将手中卷册狠狠仍在地上,道:“宫中发生此等算计之事,你可知道?”

德妃见赵祯怒极,小心翼翼道:“是臣妾疏忽。”

有宫人捡了卷册递与德妃,德妃瞧了几眼,大约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也不敢乱言,只等着官家示下。

赵祯倚在凳手上,眼睛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湖面,问:“董昭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昭仪叩首于地,知道是隐瞒不过,只好道:“臣妾真是百口莫辩,当日虽有告诉尚美人香肌丸的方子,但绝没有要谋害皇子的意思,是尚美人说她脸上长了红疙瘩,问臣妾有什么好法子能使肌如凝脂,臣妾才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却不想,她竟放在心上了,如今却反来怪臣妾。”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后宫明争暗斗,赵祯从小瞧到大,有时心里清楚得很也只是当做不知道,而这次,却是闹得太过,让他不得不痛下狠心,整整此等不良之风。

他沉吟许久,方道:“董氏昭仪、尚氏美人品行不端,不足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贬为庶人,逐出宫廷。”

董昭仪听闻,如同坠入深渊,眼前漆黑一片,往地上连连叩首道:“官家,您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反倒是尚临冬,挣扎着跪在床上,不哭不闹,道:“谢官家恩典。”

赵祯亦不再看她们,拂袖而去,将一切留给德妃处置。

德妃生怕官家因自己疏忽香肌丸之事而降罪,遂比往日更尽力了三分,不足两日就将董氏、尚氏清出廷掖,不留半丝痕迹,连着那徐太医也被杖刑二十,永不再录用。

宫中突遭此变,引得一片哗然。

赵祯妃嫔虽多,子嗣却少,此次尚美人受妊,期望甚高,忽得如此结局,更是痛心不已。他接连半月都不曾踏入后宫半步,日日都在福宁殿处理国事,连如意院也未去。

已是春天,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廊下用黑釉缸子摆着几溜的牡丹,花骨子开得及大,极为富贵。阎文应刚被升为司天监掌印大监,正要耍耍威风,见夏芷站在廊下发愣,连声训斥道:“哟,官家就要起了,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备茶去,难不成让官家等你不成?”

夏芷品阶虽不如阎文应,但论资格却比他老得多,宫里妃嫔见了她还客气三分哩,偏这阎文应却总是气焰嚣张,十分讨人厌恶。

夏芷不怀好气道:“等官家醒了,我自会去捧上茶去,倒不劳烦大监提点。”说完身子一扭,就往茶水房去了。阎文应失了面子,又不敢如何,只好拿廊下扫洒的宫女出气,乱骂一通。

待赵祯歇了午觉,夏芷捧了新泡的玫瑰茶去,那茶既有花的淡淡香味,瞧着也好看。赵祯刚刚睡醒,有些神思恍惚,用茶盖轻轻撇着那舒卷的花瓣儿,却并不喝。正是出神,忽听廊下有内侍道:“官家,奴才有事禀告。”

赵祯放下手中茶盖,道:“进来吧。”

内侍躬身入了殿,跪至殿中,一脸喜色道:“奴才给官家道喜了,刚刚御药院的太医遣人来说,兰美人有喜了。”

内侍说得又快又急,赵祯脸上犹带着几丝倦怠之色,仿佛是没听清一般。

阎文应在一侧也忙跪下,笑眯眯道:“官家大喜。”

赵祯这才恍然大悟,心底无可抑制的生出狂喜来,似要炸开一般,连倦意也不见了,倏然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待到了如意院,只见莫兰搭着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薄被躺在廊下晒太阳,内侍要上前禀告,却被赵祯止住。院中梅花全已搬走,换用景德蓝大瓷缸种了几百盆石榴花,一团团,一簇簇,灼红如火。

他蹑手蹑脚走近她,见她微微闭着眼睛,睫毛浓密而长卷的盖在脸上,唇角似带着笑意,透白的肌肤在阳光下似能反射出柔光来。

她往一侧偏着头,露出玲珑有致的脖颈,赵祯怕她冷,轻轻将被子往上提了一提,她却惊醒了,惺忪的睁开眼睛。

赵祯浅笑道:“阳光虽好,睡在外头可不好,易招风。”说着,连着被子将她一齐抱起,往殿里去。他将她放至床上,温声道:“你如今可是两个人了,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莫兰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头上有几缕发丝垂在脸上,正要去捋,赵祯却伸手柔情万种的替她抿回髻上,道:“朕前几日吃了司膳司做的百合酥,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吃?”还未等莫兰说话,又急急道:“不是不是,你现在有孕,该喜欢吃些酸的东西,朕使人做些酸梅糕来,如何?”

莫兰道:“我倒并未想吃酸的东西,此时也不饿,倒是你,扰了我安眠。”

赵祯“啊”了一声,满脸愧疚,道:“那你睡,你睡。”说着,就真要上前替她掖被子。莫兰被他逗笑了,道:“醒都醒了,如何还睡得着。”她脸上含着笑意,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娇声软语的说着话,让他心醉不已。

他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仿佛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切,生怕只是梦境,唯有将她箍在怀中才觉心安。

他在她耳边喃喃道:“莫兰,朕高兴极了。朕答应你,只要你想要的,朕都给你,朕只想要你。”又捧住她的脸,面对面缓缓道:“朕很爱你,希望你能明白。”

他们几乎脸贴着脸,呼吸绞着呼吸。

莫兰望着眼前男人,如清潭一般的眼眸里除了自己再无其她,耳中听着他的情话绵绵,不觉触动到心底最为柔软之处,她的笑从心底溢漫出来,延至眉梢眼角处,觉得浑身都舒展开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快乐的。

她脸上绯红,垂下眼睑道:“吾与卿有三世之约,生死相随,终不相负。”

赵祯听了,见她羞涩难当的模样,更觉爱怜,仿佛她身上能生出熠熠光彩,使他再不忍移了目光。

次日,帝下圣旨,兰美人妊娠有功,晋为正二品昭仪。

转眼到了四月间,因刚下过雨,远处山峦如流水般连绵起伏,薄薄的雾气氤氲于山顶,空气中是清凉而静谧的味道。

清秋正吩咐着宫人打扫院中满地的落红流水,忽有内侍前来禀告,道:“清秋娘子赶快预备着,御驾已经到鸾鸣殿门口了。”说完,掉头又去了。

清秋忙进内殿,见莫兰脱了软绸绣鞋,缩着脚歪在红木酸枝塌椅上看书,轻声道:“娘娘,圣驾已在院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