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道士莲虚
是那个举止怪异的道士,他怎么会在这儿?
怔仲一秒,“你跟踪我?”
“姑娘是在对贫道讲话?”
萧凰:“……”
此处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别的活人吗?
见她沉默以对,莲虚思索一番,状似自言自语的说:“贫道非是姑娘,怎能知姑娘所想,不过她肉眼凡胎,想是瞧不见鬼魂的……哦,原来姑娘确实是在和贫道攀谈。”
他右手握拳击于左手掌心,恍然大悟又肃然正经的道:“其实,姑娘有话直言便可,不必如此婉转迂回的。”
她迂回婉转什么了?貌似她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句话吧?!
萧凰无言以对,忽然就有些明白以前导师对她说的“不是所有人的大脑构成都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这句话了。
(导师在场外仰天长啸,我说的是你的脑子啊!你的脑子!!)
目光探究似的落到莲虚身上,可惜萧凰打量了半晌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如果他的衣裳要是再破烂污秽一点的话,还是可以杵根木棍,端个破碗到街角去的。
可就是这样平凡无奇甚至于有些偏向圆润的面孔,竟会让她有过短暂的失神。
只因为,那双眼睛,清澈得仿若一条浅浅的小溪,澄明、纯净,旁人从他的眼中看不到半分杂念。
那样的眼眸,本应该生长在不谙世事的幼童身上,但它,却那么毫无违和感的镶嵌在……
这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太会伪装?
如果是后者,那么此人的心思城府可畏是深不可测,否则,又怎能不动声色的让人失了防备。
“姑娘,贫道的脸上可是有何脏物?”看萧凰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莲虚不由得卷起衣袖擦了擦脸。
可他的袖口比脸还脏,擦过之后,脸上新增的灰迹,倒平端显得有几分滑稽。
见此,萧凰颇为心累,她收回视线,淡漠道:“青云寺不在此处,你回去吧。”
“姑娘让贫道回哪儿去?”
“你从哪儿来的,就自然回哪儿去。”一字一句,都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莲虚挠了挠手背,略显局促道:“可……贫道是跟着姑娘到这儿的。”
“跟着我?”
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急忙摇头,“确切的说,贫道是跟着马车来的。”
“但是那辆马车好像不是姑娘的,所以贫道也就不算跟着姑娘了。”
“虽然姑娘也曾同意让贫道跟着,但……”
“我几时允许你跟着我了?”萧凰无奈的闭了闭眼。
这人哪是道士啊,去当和尚比较有天赋吧。
“大概……是在未时三刻。”莲虚当真掰了掰手指,不假思索道:“不过,姑娘不用担心,半个时辰的行程,贫道并未觉着疲累。”
你累不累和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萧凰单手拽着大门上的铜环,仿佛要将它扯下来一般,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不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耐心终是告罄,她疏离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还请道长别再……”
“府外是什么人?”隔着一道门,季安的声音传进了萧凰的耳朵。
忽来的询问声让她也没了继续周旋下去的心思,转而对着门缝应了一声,“安叔,是我。”
门开后,季安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大门一侧的萧凰,心下了然,难怪他刚才路过前院的时候,听见外面谈话的声音觉得耳熟。
但奇怪的是,大小姐此刻不是应该在祠堂么,怎地出现在府门外了?
于是,他很是疑惑的开口:“大小姐,你怎么……”
“安叔,一个时辰以后你让小香来找我。”萧凰打断了季安的话,抬脚便往潇湘阁的方向走去,其余的事,明显不愿多说。
因为司马逸毫无征兆的带走她,所以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她不仅一天滴水未沾,还在烈日底下步行到精疲力尽,再加上后来的费神应付……
总而言之,彼时回到府邸才有些松懈的萧凰,觉得很困很倦,如果她的感知系统没有出问题的话,那么,她还有中暑的迹象,因此,回房休息是她接下来的首要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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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暖风在竹林间穿行,惊动一林竜竜窣窣飘落的枯叶,盘旋空中,形如翩飞的舞蝶,缠绵优雅的降落在林间的竹亭之上。
亭下,邢二将一份双叠华柬呈放于石桌后,又驾轻就熟的开始清理茶盘,等搁置稳妥了所有的瓷杯。
他方才退后几步垂首于胸,回过身恭敬道:“太子府派人送来了花会请柬和邀请名单,请主公过目。”
“该怎么做,需要本督教你么?”好似从未入梦,藤椅中仍旧闭着双眼的人,音色中永远透着清冷。
“主公,此届芙蓉花会是由太子第一次着手督办,如果就这样直接回拒了,那……”
“刑二,你似乎忘了本督的规矩?”依然是不紧不慢泛着寒气的字句。
闻言,后者猛地跪伏在地,语带惶恐的道:“属下不敢。”
话落无声,刑二自认按照南宫七绝的性子,他是铁定不想让自己在这儿杵着碍眼,起身欲走之时……
“等等。”
“主公有何吩咐?”暗自放下提起的右腿,刑二抬头就看到那个前一刻还在假寐中的人,不知在何时被桌面上的请柬名单给吸引了去。
“没事,下去吧。”
虽是疑惑,但……“是,属下告退。”
方才,自己是失神了吗?南宫七绝收回视线,目光沉沉的望着凉亭外的落叶。
林子里的风轻悠悠的吹过,微微卷起花会名单一角,隐隐绰绰的章显着“即墨”二字。
……
一个时辰以后,小香蹲在潇湘阁外的梧桐树下,一边用木枝捣鼓着蚂蚁窝,一边碎碎念道:“小姐怎么还不醒呢?难道是我来早了,可是也不对呀,安叔说的明明就是这个时辰。”
百无聊赖的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她转了转眼珠子,不多时,脸上渐渐呈现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而后裙角一闪,树蚁窝边就只剩下一根木枝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了。
“啊!”
须臾,潇湘阁内响起一声惨叫,惊得过路的鸾鸟羽翅翻飞。
“小姐别打,是我是我,小香错了,再也不敢了!”
屋内,萧凰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一把纸扇,有节奏的敲着柜角,“哪错了?”
“小香不该……扮阎王来……吓小姐。”
吓她?看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小香,一身黑色大褂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脸上搽满了锅灰,额头上还贴着一个用素纸剪出来的“月亮”。
萧凰忽然就严肃不起来了,“你这是阎王装扮?”
“嗯嗯,唱大戏里的阎王不都是这样的吗?”小香怯怯的抬起头,可不过一秒就又欢脱了,“小姐你笑了耶,是不是不生气了?”
“真要生你气,那我早就被你气死了,你去擦洗一下,等会随我去一个地方。”
“好,小香这就去。”
见她蹦蹦跳跳的出去了,萧凰脸上的笑意也逐步消逝,双手一抬,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便搭在了左手手腕上。
她回府之后便察觉身体有异,原本以为是中了暑热,休息片刻就能恢复,但她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太死太沉,如果不是小香捣乱,她到现在都还没醒。
虽然心中犹疑,可指腹下的脉动却是节律均匀、从容和缓,并无一点生病的体征,这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学医之人,她太明白病源入体、发如山倒的道理了,所以明日得空,她还是去拜访一下徐老大夫比较好。
起身之际,看到床上略显凌乱的被褥,她就动手叠起了被子,如果不出意料,今日应是没人来潇湘阁收拾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