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在自己的一侧眉上一抹,那种便宜的劣质眉黛,便晕染成了一大片。这一下,果然命中了对面狐仙裴君的死穴,那张脸上立刻便起了更盛的怒意,指尖越发冰凉,力道也越来越大,似乎在极力克制不要把捧着的这张小脸捏碎了。
幼安趁着这空当飞快地说下去:“婢子某天晚上在宫中撞见了这一位,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就对婢子动手动脚,还给了婢子一支钗子,叫婢子从欣兰院里,拿些各位姐妹的私密贴身物件来。婢子怕得很,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当,当时应下了,过后就一直躲在欣兰院里不敢出来,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一双眼睛里眼看就要滴出水来。宫女之中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声,就连内侍省和教坊司的人,也两眼放光,觉得这一趟真是来值了,听这小宫女的意思,这位裴君像是有些见不得人的怪癖。
只有李旦展开小扇,遮住了口鼻,及时地掩住了一声绷不住的爆笑。这小婢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莫非她真的不知道,长安城里有许多位“裴君”,可来的这一位,恰恰是名声最盛的那一个——裴适真。
他如此出名,倒并非因为这一副天上有、人间无的容貌。据说他自幼就十分聪慧,书、画、算学无一不精,只是性子沉默寡淡,被族里的堂兄弟们取了个“裴千金”的绰号,讥讽他像个女孩子。七八岁大时,裴适真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便性情越发乖戾,平日几乎从不开口说话,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狂躁暴怒。
可也正是从那时起,他的天纵之才也越发出神入化,凡事过目不忘,甚至能不用纸笔,凭心算推演星辰和历法。长安城内曾经有一户人家丢了小女儿,抓到人贩子时,已经是十余年后了,这位裴适真裴公子,凭着那小女儿六岁时的一张画像,推算出了她长大成人后的模样,竟然与找回的女子相差无几,一时连他能开天眼这种无稽之谈,都传出来了。
裴适真紧紧盯着幼安的双眼,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李贤已经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这是裴适真即将暴怒的前兆,已经悄悄打手势给自己带来的人,让他们都打起精神盯紧。
只听见裴适真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