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在掖庭里消磨了三年,早已总结出一条规律来。要是有人把“规矩”二字挂在嘴边儿上,那一定是见不得人的弯弯绕绕。这皇宫里真正不能触碰的规矩,是从来不会有人主动提起的。
这么一想,眼神里就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讥笑意味。
孙婉莹见她毫无讨好畏惧的意思,心里越发平白起了一股无名火。她生得杏眼圆腮,自认为是很讨喜的相貌,早就托了表姑母说请,想趁着新人送东西过去的机会,在皇子面前露露脸,没想到温司珍临时心意一转,指了幼安过去,这一指,就没了她的位置。
孙婉莹把自己簇新的绣鞋朝前一伸:“我本是好意,来看看新来的姐妹,你这迎面就泼我一身脏水是什么意思?”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儿,名叫吕楚楚,也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良家子,扇着帕子在一旁帮腔:“在皇宫里头,咱们这样新来的宫女,是最不受人待见的。要不是莹娘的表姑姑照应,欣兰院里哪能日日热汤热饭、有鱼有肉?莹娘四处打点,没少用自己带进宫来的体己钱贴补。你出去跑了一趟好差事,就不把莹娘放在眼里了,反倒这样打她的脸。”
幼安一怔,她听明白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意思,是要从她身上刮点油水出来。要按以往年头的规矩,去跑这一趟,的确是能得些彩头,可这一回在场的人各怀心思,没人提起,底下人总不好自己讨赏。
她自己从掖庭出身,却是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是有,也不会让她们就这么轻易刮了去。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幼安怯怯地一笑,只当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意思,抬手握住湿漉漉的发梢:“方才实在是没留神,我给姐姐道个不是,我来得迟了,从今往后就请莹娘多多照顾。”
孙婉莹把眼睛一瞪:“一句没留神就完了?这鞋子是我进宫前,阿娘一针一线做的,原想着今儿司珍大人来,这才上了脚,被你泼脏了,我还怎么穿?”
幼安瞥了一眼鞋面上不过蚕豆大小的两处水渍,柔声问:“那依姐姐说,该怎么办好呢?”
孙婉莹冷笑一声:“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双鞋子对我非同一般,你蹲下去把这鞋面擦干净。要跟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