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尸体一旁守了大半天的岳南天哭的连眼泪都干了。
有好心人要插手帮忙,而他却固执地推开所有人。
他只想独自和自己的生身母亲再多待上那么一会,他只想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他要全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母亲安葬!
那时正值初秋,夜风寒凉,心如死灰的岳南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已经去世的母亲裹于被褥之中,再用粗麻绳将其牢牢捆好。
他要把母亲送到离这个小城最近的那个小山坡上,小城中,所有人在死后都会被人抬到那里埋葬。
可怜的小岳南天就这么一路拖啊,拽啊,推啊,累了就倒在地上休息一会,跌倒了就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在几乎快要昏厥的时候,他就拿路边的石子划破自己的大腿把自己痛醒。
一条几公里的山路,他磕磕绊绊地走了足足两日有余。
他又累又饿,却硬是撑着一口气,徒手在山间的土地上为自己的母亲亲手刨出了一个一人大的土坑。
他顾不得双手上血肉模糊的惨状,忍着剧烈的疼痛,最终将自己的母亲拖进了这个土坑之中
这一片小小的土地里,混着血,也混着泪,更混杂着苦涩。
待完成一切之后,他终于再也无力支撑了,一头倒了下去......
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岳南天,能撑到这等地步,全凭着坚韧的信念,不可不谓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当天夜里,冷风在他耳畔嗖嗖而过,他曾一度被冻醒,觉得寒入骨髓,痛苦难耐,却又不得动弹,甚至无力睁眼。
弥留之际,他似乎觉得身边有一道人影掠过。
只是,他实在太疲惫了,也觉得眼皮太沉了。
心力交瘁的岳南天只想睡一觉,睡一个沉沉的,长长的觉。
他想在梦里再看一眼母亲的容颜,也想在梦里能够看见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最终,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狐疑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竹屋,里头的那些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汤药的味道,周围安静的出奇,他只能听到锅炉内汤汁的沸腾声。
正当年幼的岳南天发呆之际,一个古怪的老头从外头缓缓走了进来。
他长着一头蓬乱不堪的毛发,发色灰白掺杂,佝偻着背,干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呆坐在木床上的岳南天,那副模样甚是可怕。
他见岳南天满脸木讷,对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下床出门。
岳南天倒是奇怪,心中毫无畏惧,自顾自摸下了床,安安静静地跟在了那个貌恐怖的怪老头身后。
才刚一踏出门外,一座巍峨陡峭的高山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无比雄伟壮丽,广袤无垠。
向来生长在偏僻小城的岳南天何曾见过如此景象,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却又旋即沉下了脸来。
怪老头知道小家伙刚刚失去母亲,所以才带他来这里看看这屋外的旷世美景,以试图令其暂时忘却伤痛,却不曾想,他还是一脸怅然之状。
“我说你这小家伙,这里难道不美吗?”怪老头费解地看了一眼年幼的岳南天。
岳南天摇了摇头,“不是,这里太美了......”
“那你还摆着一张苦瓜脸?”怪老头眼中的疑惑神色更是多添了几分。
岳南天低着头,思存片刻,眸中疲惫之色尚未消退,问道:“老爷爷,这里有这么好看的山,为什么大家都不来看看呢?为什么都要去比试呢?如果我爹别出门比试,我娘也不会死了......”
说着,他又突然难过了起来。
怪老头愣了愣,不由地回想起这孩子亲自埋葬他母亲的画面,莫名心酸了起来。
这孩子的毅力着实令他叹为观止,又想着他对母亲的这份浓浓孝心,让这怪老头打从心里喜欢这孩子。
“呵!大家都忙着抢坐天下第一的位置,哪还有人舍得停下脚步看一看这世外美景......”怪老头的语气里隐隐透露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戚之情,显然也是不满现世。
岳南天眨巴着淳朴的小眼睛,疑惑道:“难道,就没有人出来阻止这些人吗?我娘总说,只要有人可以出来制止,天下就太平了,爹也就可以回来了。可是......我娘的心愿还是落空了......”
说着,小小的岳南天呆呆地仰望着看不到边际的苍天,就好似在等一个遥遥无期、缈缈无望的渴望。
他希望他能看到他娘亲曾经的念想可以实现,他希望自己出生的小城不再常有哭声,他也希望小城附近的山头别再埋进那么多年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