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匆匆一眼,沈亦迟也不曾觉察什么,如今这样仔细看来,眼前这二人长得倒真真是有几分相似。
下一刻,许是睡意朦胧,亦或是眼前之人来得实在唐突,只见白皙纤长的手指揉过,那对皓目顿时瞪得圆圆的。
“兄……不,陛下怎么来了。”
“不必遮掩了,朕早已知晓了,咳咳……”夜里寒湿之气重,加上陆朝歌如今残命如同风中之烛,这两声咳嗽也在所难免。
见状,陆启明也算是机敏,连忙让开身子:“快进来吧。”
引着陆朝歌坐下,陆启明仍旧满腹狐疑——关于他的来意、还有他方才说的“知晓”……
“陛下这是怎么了,我离宫之时尚且见陛下龙体安泰,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陆启明边问边为陆朝歌沏上一壶粗茶,自然比不过赦云皇宫的就是了。
陆朝歌没有回应,而是皱了皱眉头:“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称我为陛下。”
“那……”陆启明不明白陆朝歌这话的意思。
“你我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此事你大概也早就知晓了吧。”
陆朝歌一句直截了当的话,陆启明顿时白了脸色,手中的茶水不觉溢出杯盏。
沈亦迟伸手握住茶壶,顺带唤了他一声“二殿下”。
陆启明这才暮地回过神来:“你,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对原本澄澈的眸中霎时间被一丝不知名的黑气入侵,一对剑眉也不由地向额心聚拢。
陆朝歌将自己所知道的慢条斯理地在二人面前道出,沈亦迟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陆启明乃先皇醉酒后的“冤孽”,其母是先皇后、也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后身边的随侍宫女。
只是那一夜之后,宫中便查无此人了,大抵是她摸清了太后善妒好杀的狠辣性子,匆匆逃生去了。
数年后宫中才有了陆启明这样一个半傻不精的无名小卒,一直被当成是某位冷宫娘娘的遗孤,平日里无人放在眼里,先皇更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殊不知陆启明就是靠这样装疯卖傻的手段在那龙潭虎穴中苟活至今。
原本沈亦迟还在纳闷,钟灵与陆朝歌青梅竹马,怎么竟会不知他还有个弟弟,如今听完这帝王家的荒唐旧梦,也便说得通了。
不过他沈亦迟哪里是来听故事的,自打得知陆启明的身份起他便对他心生怀疑,如今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陆启明既然在宫中苟且偷生,又何以在诸国交战之时冒死逃离皇宫呢?
如今这世道,以赦云国在诸国之中的实力和威望,赦云皇宫显然是最佳的安身立命之所,他不会不清楚。
除非……他根本不止苟活下去这一点念头。
沈亦迟正将心中的乱麻一点点理清,一旁的陆朝歌却早懒得遮掩。
“你此番出宫也是为了在这诸国之战中分一杯羹吧。”
陆朝歌的语气比眼神更坚定,丝毫不给对方半点否认的机会。
见状,陆启明索性不再隐忍,不由地冷笑起来:“世人皆道皇兄是靠女人坐拥江山,难成大器,不过我倒并不这样认为了。”
“皇兄分明比谁都看得清楚局势,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没错,我就是想要这天下,怎么,皇兄可愿拱手相让?”
兄弟二人将话挑明,陆朝歌的脸上也顿时泛起阴鸷的笑容,这笑容与钟灵眼中的阿蛮可是半点不相干。
“你倒是爽快,瞧我如今的身子骨,这江山自是坐不住了。”
陆朝歌的话倒是让陆启明咂舌,他的确觊觎皇位,可方才那话也只当是玩笑罢了,毕竟赠江山这种事情他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
可瞧陆朝歌这意思,难道真是三更半夜特地来向他拱手让江山的?
果然,还没等陆启明欢喜一阵,陆朝歌早已悄悄换了一副神情:“不过这皇位,你得凭本事来拿。”
一会儿给一会儿又说不给,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你这是何意,耍我吗?”陆启明的眸中有了一丝愠怒。
这副神情倒引得陆朝歌发笑。
“你笑什么!”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还真没这个本事。”
确实,旁人三言两语便能激怒的人,凭什么守住如今这内忧外患的赦云国江山?
“你!”陆启明的怒气愈发旺盛,仿佛认准了陆朝歌今日便是来羞辱他这“私生子”的。
“如今四方割据、诸国战乱,说起来都是因我而起,我树敌太多,致使赦云国腹背受敌,你当真以为自己担得起这重任?”
犹豫过片刻,少年张扬跋扈道:“你尚且担得,我如何便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