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军队里的枪应该杀人更快一些,对吧?”陆齐言忽然笑了起来,“做人如果太善良忠厚的话,下场应该也会和我爸爸一样。”
“陆氏在商界一直是很本分的存在,我父亲做生意讲良心,但好像没有人对他讲良心,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只好从他身上下手,直接灭口,多干净利落。”
他冷冽呵笑,笑容愈发像一朵在深夜里绽开的妖姬,肆意舒展妖艳的叶片,让人足以恍惚其神。
手却在发抖。
“正因为没有野心,安守本分,所以才会有人得寸进尺。”手中的刀缓缓地划过瓷盘,声音却分外刺耳,“如果陆氏现在在我身上,我不会让它这么乖的。”
规则是拿来破坏的,只有以张牙舞爪的强势姿态,才会得到更多。
林国安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能够说出来的,“狄霍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我听说,陆盛的儿子只是贪玩了一些。”
那张脸倒是和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漂亮。
他很好奇。
“老实说,他让我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黎末的瞳孔忍不住放大了很多圈,他,在说什么。
“嗜血残暴,扭曲阴暗。”
以厚德载物的品性去感化人类得到的结果是不稳定的,只有强硬的手段才会让他们彻底臣服驯化。
把人变得像动物一样,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把人不当人看,扭曲掉他的人格,甚至让他自己都不再觉得自己是人。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陆氏一点一点变坏?”
陆齐言却反问,“林先生,你想不想让狄霍残余的那些势力更乱一些?”
一瞬间,林国安的目光顿了一顿。
黎末在餐桌上一直沉默不语,她却闪烁了一下眼眸,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已不适合到国外隐姓埋名。
动了开枪的念头,便再难回头。
“你说。”
林国安的语调缓缓。
“你说过你要感谢我,因为我动手解决掉了你的敌人,省了你不少麻烦。”
“没错,我本只打算让你出国避难,算得上帮你一次,但这显然不是你想要的,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齐言放下刀叉,眼眸里似乎藏匿了细细碎碎的星芒,“不管我昨天杀了多少人,还是明天会杀多少人,我都不想坐牢。”
林国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个很简单。”
只要对外施加一下压力,以他的权利完全可以做到,高处爬的,谁还没有踩着谁的命上来过呢?
“另外,我需要三个亿去弥补陆氏的空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陆氏并没有对外官方宣布破产,勉强接管公司的是我父亲那一辈的股东之一,但他早就答应签下转让的合同,陆氏在他手里迟早有一天名存实亡,收买他的,当然是害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
“最后,我想要一把枪。”
这么简单直白和林国安谈要求的,陆齐言是第一个,而且,似乎口气还不小。即便脸上都是伤,但那精致的面容,也给人一种不沾染任何杂质的错觉。
林国安却仿佛看见一个鬼气森森的人,坐在他的对面。
他只能报以浅淡的笑,现在的场面似乎逆转,变成了这个男孩掌控了话语权。
“我出钱出力保你,那么,我能够得到什么?小少爷,放着眼前一条平坦的路不走,你的野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再大一点。”
“不是野心,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拿回我父亲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洗黑钱,你完全可以把三亿当做一场投资,林先生。”陆齐言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多少人是干干净净的,如果哪天被查了出来,叶家应该也只有被一锅端了的份吧。”
“至少有人已经想剥削你手中的权利了,不然狄霍死了你也用不着激动到要来帮我。”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明明灭灭的光,“总得有个让你下台的理由是不是....让我想想.....”
瓷白色的盘子混合着刀叉的寒冽,轻轻一转,恍惚能够折射出几抹鸿照影,林国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他不语,只是很有耐心地听接下来的话。
“林先生应该也很麻烦,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毕竟现在多数财阀都和别的势力有挂钩,不会冒着风险去帮你,当然,你也不会随便相信那些财团,万一转头就将你出卖,那好像会变得更加糟糕一点。”
“现在的陆氏虽然只剩下一个空壳,但貌似,还要抢救一下的余地,毕竟现在坐在你面前的——”陆齐言站起,缓缓压低了声音,“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然后,他笑,笑容明媚而耀眼,尽管嘴角的伤痕明显,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那份夺目张扬,仿佛对一切都势在必得的模样。
“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陆齐言。”
林国安看着他,这个男生仿佛成谜,一瞬间,他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陆盛的儿子。
还是说在狄霍的地下室里,已经悄悄地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久,林国安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再怎么说我爸爸也是陆盛,林先生,我知道这些好像并不奇怪。”
他的回答就像是一个完全无所谓态度的纨绔公子哥,不,但实际上,他更像一个装作若无其事的定时炸弹,是一个能够窥探人间秘事的小恶魔,周身都散发着阴阴沉沉的缭绕烟灰。
从前,陆齐言只是觉得,自己听到这些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但直到今天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当做筹码。
当然,这个道理是叶蔷那个女人教会她的。
她将他当做筹码,送给了狄霍。